“可是……”
“可是什么?”他柔声将她打断,“栖鸾宫离朕的昱宸宫最近,你难道不想朕常常去看你么?”
“奴婢……”
他几乎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往后做了主子,身边自然要有几个贴身的丫头,你身子不便,明个朕便吩咐内侍局,派几个伶俐的过来先伺候着,”
她听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皇上?”
“嗯?”
“奴婢有件事想求皇上。”
“但说无妨。”
“如果皇上要赐给奴婢丫头,奴婢能不能自己挑选?”
他疑惑,“你有中意的丫头?”
云苓实话实说,“在云府时,是素雪一直与奴婢相伴,在掖庭宫时,是白卉姑姑几次出手相救,她们与奴婢情谊深厚,只是她们现在都还在掖庭宫,如果皇上真的派人给奴婢,能否开恩,把这两人赐给奴婢?”
“这有何难。”他一笑,“你喜欢就好。”
……
云苓再次见到素雪的时候,她比以前瘦了好多,脸色也黑黄了许多。
白卉还是老样子,只是掖庭宫常年辛苦,她的皱纹又多了几道。
看见云苓,素雪和白卉齐齐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姑娘!”
云苓立刻起身将她们扶住,“起来,快起来!”
素雪在被云苓扶住的时候,连忙缩回手,云苓见了连忙询问,“怎么了?”
素雪连忙把手缩到身后,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云苓坚持。
素雪也只好重新把手伸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云苓看见那只粗糙的手背,眉毛拧到一起。
那只手不仅粗糙,上面鲜红一片,显然已经不知道磨破了多少次。
“你等下。”云苓去桌边拿起一只小瓶子,“这是高大人开的药,好用的很,你试试。”
白卉见云苓不方便,“姑娘,还是奴婢来吧。”
“姑姑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吧。”云苓小心的为素雪擦好了药,看着她,“每天涂上几次,很快就会好的。”
“嗯!”素雪连连点头,眼睛里含着泪光,几乎讲不出话。
白卉看了眼素雪,“姑娘离开掖庭以后,素雪这丫头吃了不少苦,蔡氏那个疯女人把对姑娘的怨恨通通发泄在素雪身上,还有那个画梅,自从疯疯癫癫之后也和我们一样进了掖庭,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胡闹,伤人是常有的事,上面不管,我们也只能受着。”
“都是因我而起。”云苓心里一阵自责。
白卉立刻摇头,“怎么能怪姑娘,奴婢有所耳闻,知道姑娘这些日子过的也不太平。幸好,姑娘有了这个孩子。”
白卉看着云苓的肚子,一阵欣慰。
云苓也低下头,眼中的光芒变得柔和,“是啊,因为他,我才终于能喘了口气,也能再见到你们。”
白卉立刻拉着素雪,重新跪在云苓面前,“奴婢多谢姑娘恩德!”
“这是做什么?”云苓一惊,立刻拉她们起来。
白卉眸光颤抖,“奴婢这半辈子从没想过能出掖庭,如果不是姑娘,奴婢不知还要受多少苦留多少血,奴婢往后若能伺候姑娘这样仁义的主子,真是奴婢修来的福气呀!”
“姑姑这是说的哪里话!”云苓连连摇头,“当初在掖庭,若不是姑姑冒死相救,我怎会活到今日!”
“姑娘宅心仁厚,福大命大,就算没有奴婢,也会有神灵庇佑。”
云苓满心感动,“姑姑快起来吧,这样跪着,神灵知道了会怪我的。”
白卉站起的同时,目光凝于云苓脸上,“奴婢剩下的日子虽然不多,可奴婢会誓死忠于姑娘!”
云苓眼眶一热,“姑姑、素雪快进来,把新的宫衣换上吧。”
……
洗过澡,换过衣裳,素雪终于又成了那个秀气的姑娘,白卉姑姑也成了慈爱的老者。
云苓第一次仔细看白卉,大概是在掖庭宫呆的久了,她看上去比同龄的宫婢苍老一些,背也微微驼起。她脸型略宽,看起来很严肃,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几分害怕。
云苓却不觉得怕,反而觉得她有几分亲切感。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位老者,是因为什么才进入掖庭。
云苓又拿了些外伤的药给素雪,素雪才擦过,伤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
“多谢姑娘赐药,奴婢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素雪感激的看着云苓,“若不是姑娘,奴婢只怕与卉姑姑一样,一生都要被困在那个鬼地方。”
云苓带着歉意,“自从跟着我,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倒是我觉得欠你的。”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姑娘受的苦比奴婢重得多,不过姑娘总算苦尽甘来,往后做了妃子又有了皇嗣,便不会再向从前那般了。”
正说着,卉姑姑端着热汤走了进来,“姑娘,这是奴婢熬的安神汤,姑娘试试。”
云苓才要接过,罗祥跟了进来,“等下!”
白卉顿住,回头看着急步跟进来的罗祥,“公公有什么吩咐?”
罗祥直接走到白卉跟前,拿出银针在白卉手里的汤里试了起来。
白卉一愣,看着云苓,“这是……?”
不等云苓说话,罗祥先道:“苓儿姑娘的每一餐都要试毒。”
云苓略显尴尬的看着白卉,“是皇上的意思,姑姑千万不要介意!”说完转向罗祥,“以后卉姑姑做的东西就免了试毒吧。”
“这……”
罗祥犹豫时,白卉立即开口,“皇上的意思,奴婢自要遵守,再说皇嗣的事必须要小心,姑娘不用顾虑奴婢。”
云苓会意的笑了,同白卉一起看着罗祥将银针从汤里拿出来。
银针无变化,白卉才将汤端了过来。
云苓尝了一口,味道很特别,有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比宫中的那些汤清淡许多,却别有一番滋味儿。
“姑姑这汤是怎样煮的,好喝的很,能不能教我?”
白卉目光一滞,随即微微一笑,“是以前宫中一位老太医教给奴婢的。”
云苓微怔,能得太医传授,想必白卉以前是个品级不低的宫婢。
只是为什么会落得打入掖庭的结局?
正想着,楚元昭走了进来。
“皇上……”她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虽然有素雪搀扶着,可等她想要站起来,他已经走了过来。
“别动,莫要碰到朕的皇儿。”他的语气里透着关心。
她看着他,小嘴一嘟,“皇上就只关心皇儿么?”
他睨着她,“现在就开始挑朕的不是了么?”
“皇上也说是皇上的不是了。”
他禁不住笑出,“刁钻!”
连白卉和素雪也忍不住在一旁笑了。
云苓故作气恼,“连奴婢的人都和皇上一起欺负奴婢了。”
“朕怎么舍得?”他长臂拦住她的腰,“这些日子,朕反而怅然。”
“为什么?”她疑惑。
“你虽然封了妃,朕却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都能看到你。”
素雪不由笑着,“皇上心里若有姑娘,便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呢。”
楚元昭听着,斜睨着云苓,“瞧瞧,你的丫头也和你一样伶牙俐齿呢。”
云苓抿起唇,楚元昭也笑了,回身吩咐,“你们都下去,朕陪苓儿。”
“皇上不忙吗?”最近这些日子,她都没有伺候在他身边。
他淡笑,“朕若去忙,岂不是要冷落了你。”
她故作委屈,“奴婢哪敢耽搁皇上正事。”
他揽过她,“朕心中最重要的,便是你和孩子。”
“皇上骗人。”她嘟着嘴。
“朕从不骗你。”他语气肯定,“朕除了是大祁的皇帝,还是你的夫君,这个孩子的父亲,连一个普通人都知道为人夫为人父要关心自己的妻儿,又何况是朕。”
男人的话令她心暖,她靠在他的肩头,想着这些日子的一点一滴,心中感慨。
也是他的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才暖上来的心,突然又冷了下去。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变化,他轻轻推开她一些,“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
他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相信朕,嗯?”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墨潭一般的双眸,终是点了点头。
……
自从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云苓的身子越来越沉,睡的也越来越不安稳。
整整一夜,她都是睡了又醒。
早上起来,她歉意满满,“奴婢生产之前,皇上还是不要在这里就寝了。”
“为何?”他一边自己穿着衣裳,一边瞧着她。
“皇上会睡不好的。”
“是啊。”他故意做出些为难的表情,“你不能侍寝,朕如何安睡?”
“皇上!”她嗔怪于他。
他自顾自道:“即便如此,朕也没有去其他宫里。”
她的目光倏然一暖。
她从没奢望过,他能倾心她一人,这样的一句话,让她看着他出了神。
他过来为她抚了抚额前微乱的发丝,“再睡一会,醒了便会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她仰着头,像个孩子一样眼中充满期待。
他宠溺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躺在床上,云苓一直想着楚元昭的话。
只是真的太困,他又不在身边,她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一醒来,天已经大亮。
云苓揉揉眼睛,撑着床沿吃力的坐起来,看见素雪轻轻的推开门。
“姑娘醒了?”素雪这才笑着走了进来。
素雪从一进门,便笑嘻嘻的,云苓不禁问:“有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