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的背影,楚元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杜纤容则是一脸挫败感狠狠的瞪着云苓,先是面对奔马,后又做了箭靶,这丫头竟然毫发无损还真是命大。
她也不是没有察觉,楚元晖是有心护着个丫头的,这更令她恼火。
楚元晖风流名声在外,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也就罢了,可现在她的元晖哥哥竟然不顾她的意思反去帮云苓,这让她好生委屈。
她撇了撇嘴,望向自己的心上人,却见他竟一直朝云苓那边看着,气得她直接唤了一声,“元晖哥哥!”
“嗯?”楚元晖神态自若的抽回目光看着她,“杜小姐何事?”
他竟然还叫她杜小姐,这听起来多生疏。可他那双桃花眼一落在她的身上,她就再也气不起来了,“现在时候还早,元晖哥哥,我们去骑马吧。”
楚元晖倒是无所谓,点点头,“好。”说罢拍拍云棠的肩,“走吧。”
……
回昱宸宫的这一路,楚元昭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深沉,云苓小心的跟在后面,随时观察着他的举动。
“朕要沐浴更衣。”才一回宫,楚元昭便吩咐下去。
云苓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备热水。”
寝宫内室,浴桶里热水散发着氤氲的热气,云苓在浴桶里放了舒活筋骨的药粉,又在一旁点上提神的熏香便退了出去。
“去哪?”
背后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云苓脚步一顿,回身道:“奴婢去叫罗公公。”
每次都是唐公公的徒弟罗祥伺候楚元昭沐浴,不知怎么,平日里机灵勤快的罗祥今天竟然不在。
“不必了。”楚元昭制止道。
不必了?云苓纳闷,平时都是罗祥伺候楚元昭沐浴,他不在可怎么行。
他看了一眼云苓,沉声道:“朕的身边,不用那么多闲人。”
啊?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朕让唐修把罗祥调去外务,往后朕的身边,只有你和唐修。”
“是。”云苓应着,心想这算是精简后宫吗?她突然觉得这个皇帝也似乎并不是她想的那么昏庸。
“还愣着干嘛?”
“是!”耳边传来他略带不满的声音,她连忙上前为他宽衣。
楚元昭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温热的水没到他的胸口,露出他结实的臂膀。
云苓就站在他侧面,低头瞧着地面。
“你在那干什么?”
云苓猛然抬起头,看见楚元昭依旧闭着眼睛,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他该是在问她吧。
她小心的回道:“奴婢在伺候皇上沐浴呀。”
“你就是这样伺候朕的么?”从他低低的语气中,她听不出他的喜怒。
云苓第一次伺候楚元昭沐浴,就像伺候他用膳伺候他批折子一样,除了侯在一旁随时听他差遣,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什么。
他依旧闭着眼睛,阴沉的脸色和沉沉的语气让她心怯,“奴婢……”
“过来。”她不知所措时,他吩咐于她。
她听话的几步走到他身边,只听他道:“给朕捏背。”
他命令的瞬间,她是抗拒的,她抗拒和他的任何身体接触,每次为他宽衣,她几乎连眼皮也不抬,抱着他脱下来的衣裳直接挂在一旁。
然而,她自知他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推脱抗拒只会显得她矫揉造作。
下一刻,她的双手落在他的肩上。
过去她每天都要给病弱的母亲捶腿揉背,现在伺候起楚元昭来,一点都不生疏。
她的细指落在他的肩颈处,沿着他轮廓分明的线条向两边慢慢移动。
她的手法很好,在他看来不比罗祥差,反而女子的力道更温柔。
他的肌肉结实紧致,她猜一定是他勤于骑射的缘故。
突然,她的手一顿,停下了揉捻的动作,眼睛盯住他的肩背处。
他的肌肤光洁,唯有那处,有一个突兀的疤痕。
看上去该是旧伤,可过了很久,那块伤疤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感觉到她动作变得迟缓,他慢慢睁开眼睛,“怎么了?”
她不知道那伤口的来历,不敢轻易回答,“没什么,奴婢给皇上捏捏胳膊吧。”说着转到侧面。
“你在看朕的伤疤。”他的语气并非疑问。
她见他似乎并没恼怒,承认道:“这伤口当时一定很疼。”
“你知道这伤疤是怎样来的么?”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只听他缓缓道:“是箭伤。”
“箭伤?”她大吃一惊,目光不由重新落在伤疤上。
仔细看来,那伤疤的形状和大小的确像是被利箭的箭头所伤。
没想到他的身上还有这样的伤口。
当他以为他只是解了她的疑惑时,他继续道:“若再向下一点,朕便会当即殒命。”
看看那伤疤的位置,她确信他说的没错,“皇上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那你呢?”他突然头一偏,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奴婢?”她一怔,不明所以。
“方才朕的箭若稍稍偏出,或是力道再大一些,你还能在这里与朕讲话吗?”
她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这个,她摇头,“奴婢并非不知深浅,王爷说的没错,如果贸然让侍卫做箭靶,只怕会引来恐慌,万一出了人命,传言定会对皇上不利。身为皇上的人,奴婢怎么能让主子背上不好的名声。”
他望着她,“你不怕么?”
“奴婢怕,可奴婢当时只能那么做。”
“你对朕倒是忠心。”
“奴婢说过愿为皇上做任何事,从不敢忘记!”
他的眸子倏地眯起,在她身上打量起来。
这样的眼神让她极不自在,便岔开话题,“还是让奴婢为皇上捏捏胳膊吧。”
她用手按着他搭在浴桶边沿的胳膊,忽然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皇上?”她吃了一惊,慌张的看着她。
他的力气好大,她的半个身子都外在浴桶里,微微抬起头,便对上他锐利的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只得以低低的姿态看着他。
他冷眼看着她,“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她的背顿时一冷。
她的那一点企图都被他发现了吗?
可是她绝不能承认,“奴婢的命是皇上救的,奴婢对皇上从来只有忠心,从不敢有别的念头!”
她急急的表明忠心,就算她真的使了那么一点小心机来换取他的信任,也是拿命去搏来的,他应该不会治她的罪。
他看着她,忽而松开了手。她吃了痛,忙将自己的手抱在怀里。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手段狠辣,心思竟也那样缜密,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换好了常服,楚元昭来到桌案前坐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道:“何铮。”
何铮手握佩刀进来,“属下参见皇上。”
“传朕旨意,往后练兵要以活人做箭靶。”
听到楚元昭的话,何铮刷的抬眸,略显惊讶的望着上面的男人。
楚元昭却慢慢道:“初练习时箭靶要加厚,作为箭靶的人务必将盔甲穿戴齐备,违令者按军法处置。”
何铮明白了楚元昭的用意立刻领命,“是!”
楚元昭并没有小睡,而是又批起了折子。
他不歇息,她也不得闲,不过这样至少好过被奔马冲撞或者做箭靶。
看看天色,云苓提醒他道:“皇上,是时候去白鹿台了。”
楚元昭将手里的折子批好才抬起头,“嗯。”
……
云苓随楚元昭到白鹿台的时候,下面已经坐满了人。
和云苓想的几乎不差,云戈和杜博渊是一定会到的,也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儿女。
还有些人是她没见过的,想必也是朝中要员。
众人看见楚元昭,纷纷起身参拜,“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楚元昭坐于上座,一扫众人,视线落在楚元晖身上,“云南王平定南境立下军功,朕要先敬云南王一杯。”
“为我大祁尽应尽之力,是臣之所职。”楚元晖谦虚一笑,酒杯一举,一口气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臣面前,楚元晖依旧洒脱,举杯畅饮时的样子透着风流不羁。
杜纤容看着这样的楚元晖,一双眼睛快要溢出桃花来。
楚元晖才放下酒杯,旁边的杜博渊立刻举杯,“王爷立下如此军功,着实令人佩服呀!”身为太傅,杜博渊说起话来带着一点文人的凤骨。
和之前说的一样,楚元晖微微笑着,“本王未曾领兵,只是到南越走了一遭,和老皇帝喝酒聊天,说是军功未免夸大其词了。”
“话可不能这样讲。”杜博渊连忙摆手,“王爷不费一兵一卒就避免了本可能会发生的战乱,让我大祁将士和百姓免遭战乱之祸,这才更说明王爷睿智呀!老臣定要敬王爷一杯!”
楚元晖自嘲的摇头笑着,只好同样举起酒杯,“杜大人请。”
云苓看到,这个杜博渊话里话外都是对楚元晖的赞誉,看样子他是支持女儿的。
又有人要举杯敬酒的时候,殿外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来了?这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反应。
这位庄太后素来喜静,平日只待在寝宫,或是偶尔去佛堂礼佛,想不到今日会亲临白鹿台。
包括楚元昭在内的众人纷纷起身,迎接着这位鲜少露面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