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楚元昭突然回宫,狄人必然猜到祁人是知道了实情。
在围场不曾得手,狄人绝不肯善罢甘休,而回宫途中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现在楚元昭并不在这里,一旦狄人出现,侍卫们便可全心御敌,而不用顾忌他的安危。
云苓一个坐在马车里,搁在腿上的双手攥在一起,时不时的搓着。
她怎会不怕。
现在,她才是那些暗地里的狄人的目标。
怕的同时,她又担心起行宫里的楚元昭。
万一狄人没有跟来而是包围行宫,他一定凶多吉少。
马车故意驶得很快,才半日已经离开行宫很远。
中午的时候,回宫的队伍在一处距离溪水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云苓从马车上下来,拿着水囊同何铮打招呼,“何大人,奴婢去打水。”
一个人走在荒无人烟的林间小路上,云苓心中充满警惕。
溪边,她蹲下来在水囊里灌满了水放在一旁,又捧了些水拍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一些。
骤然而起的一阵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让云苓如惊弓之鸟立刻转过身。
明明很普通的一阵风声,在她听来却那样吓人,看了看四下没有可疑的地方,她拎起水囊立刻往回走。
看着云苓急急往回走的样子,何铮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的方向瞧着,“怎么?”
毕竟她没有看到什么,只是摇头。
何铮看着她,“不要太过紧张,免得暴露。”
一队人马继续上路,马车的颠簸让云苓心神不宁。
悄悄掀起车帘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侍卫们燃起火把继续前行。
嗖的一响,一支箭穿破马车车篷,哆的一声深深的钉在车壁上。
云苓惊慌中望去,那支箭所在的位置,正是平时楚元昭坐的地方。
而那支箭的样子,和射中楚元昭的那支箭一模一样。
该来的果然来了。
她捂着心口,强忍着心中的惊惧,在车内大喊,“有刺客,保护皇上!”
何铮也听到动静,同时在车外吩咐,“护驾!”
话音未落,四下里传来嗖嗖的箭声,云苓来不及多想抱着头蹲在马车里。
祁人早有准备,那些侍卫正是夺宫那夜的鬼面军,身手脚尖利落,轻轻松松便挡掉那些暗箭。
放箭没有得手,随着一道口哨声,暗处埋伏的狄人刷刷的冲了出来,瞬间杀向祁人。
厮杀声取代了箭声,云苓才悄悄的站了起来。
她掀开车帘朝外瞧着,一群狄人手持弯刀直接向着马车杀了过来。
借着火光她看见那些狄人穿着祁人的衣裳,但身形更加魁梧高大,相貌彪悍,发饰也略有不同。
人数与之前何铮预测的基本一致。
他们目标明确,直接奔马车而来。
她好想逃走,可若从车里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狄人虽然凶猛,可楚元昭手下的鬼面军个个身手利落,那些人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更没办法接近马车。
每一个侍卫都全力迎敌,不大一会儿,那些狄人便渐渐不是对手,手稍一软就倒了下去。
云苓默默祈祷,只盼能够将那些狄人快些击退。
眼看着越来越的狄人或倒下或负伤,她紧张的情绪也渐渐缓解了些。
就在这时,狄人之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从陆续倒下的人群中冲了出来,动作又快又利落,直奔马车而来。
云苓看见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矫健,弯刀握在手中轻易便放到了一个阻碍他的侍卫。
在一连串解决掉冲上去的两三个侍卫后,他已来到马车前。
轻松一跃上了马车,一脚踹烂了马车的车门。
云苓惊得整个人靠在了车壁上,她惊恐万分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危险的不速之客。
这人年纪轻轻皮肤黝黑,一头长发梳成细密的小辫子扎在一起,一张脸棱角分明,那对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正盯着云苓。
余光瞬间扫过车内,他举起手中弯刀,“楚元昭呢!”
他的刀尖直对着她的颈间,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而他的目光比刀光还要吓人。
她不是不回答,而是因为害怕几乎忘了开口说话。
她才沉默让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下一刻他长臂一推,明晃晃的刀剑朝着她的咽喉刺了过来。
惊惶之中,她看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闪过,紧接着他挥刀的手一收,转身迎上向他劈来的一剑。
是何铮,他及时出现,救了她一命。
云苓惊魂未定的看着车下的两人刀来剑去,两个人都是绝顶高手,那个狄人招招致命,何铮沉着冷静一一化解。
他们这里打得难解难分,而其他狄人却渐渐败下阵来,眼看着自己的人倒下去的越来越多,又不见楚元昭的踪影,那个狄人首领也渐渐无心恋战。
何铮却不肯放过他,将他逼离开马车,招式始终未减。
他挡开何铮的一剑,想招唤同伴,却被何铮一剑刺中手臂。
“小王!”见他受伤,立刻有狄人惊呼出声。
狄人见状,纷纷强行脱身护在那个狄人首领身前。
此时的狄人死伤惨重,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大都受了伤,他们自知难以取胜,杀出一条血路逃进密林深处。
“莫追!”何铮立刻下令,“全速返回行宫!”
马车里的云苓听到这个消息,心总算踏实了一半。
现在只盼身在行宫的楚元昭安然无恙就好。
夜已经很深,行宫大门紧闭。
和他们来时一样,里面冷冷清清。
他们一进行宫便直奔楚元昭的寝宫。
宫中漆黑一片,何铮将灯点亮,云苓看见那个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望着夜色负手而立。
“属下参见皇上!”何铮行过礼,楚元昭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
“启禀皇上,狄人死伤惨重,仅剩下十余人,属下担心皇上安危未曾追赶。”
楚元昭点点头,“兄弟们呢?”
“兄弟们早有准备,有软甲护身,只是受些轻伤。”
“嗯。”一切和楚元昭预料的相同,他吩咐道:“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房间里只剩下云苓和楚元昭。
他看着她,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他看着她,轻轻启唇,“怕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今日发生的事。
她出发之前,他也曾问过她,那时她对他摇了摇头。
而现在,她却点点头。
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有朕的侍卫在你身边,还怕什么?”
“奴婢怕皇上会有事。”她看着他,目光诚恳。
她是真的担心他。
一想到那支钉在车壁上的箭,她就一阵阵心凉后怕。
如果他有事,将会是祁国百姓的损失,一国无主,祁国必然会大乱。
他却笑了,“朕是天子,有上天庇佑,岂会有事。”
她也笑了,“皇上说的是。”
忽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她的心不由一动:他不准何铮留下,竟是为了她?
他但凡出行,何铮向来寸步不离,而今日这样的危险的时候,何铮竟然不在他身边!
她的喉咙一酸,看他时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怎么这样看着朕?”他微微偏了头睨着她。
“皇上往后还是让何大人留在皇上身边吧。”
“你在命令朕吗?”他突然冷下一张脸。
云苓不由一怔,她说错了什么吗?她只是不想让他再冒险呀。
“奴婢不敢!”她连忙低下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只见他转身到桌边拿起一本册子,朝她丢了过来,“回去将这个抄上十遍。”
他的力气并不大,她将书接住拿在手里,发现这是一本《朱子家训》。
看来他当真是生气了,不然又怎会给她这样一本书。
她撇了撇嘴低头翻着,打开第一页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变了。
她眼中的委屈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本《朱子家训》竟是他亲手抄录的,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比他平时的字要更加工整规矩,字与字之间留了空隙,看上去分明就是一本字帖。
这几天她为他收拾桌子的时候都不曾见过这本书,而且纸张笔墨看起来都像是刚刚写好不久的。
原来,这竟是他特意写给她的。
心中一喜,她抿着笑容朝着他的背影道了句,“是!”
……
云苓伺候楚元昭睡下,自己却没有睡。
想想不过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还是不睡了。
她抱着那本《朱子家训》来到桌边,研好了墨,将那本书翻开摆好,照着临摹起来。
这些日子,他教她学了不少字,这本书读起来便不那么费劲。
而且她发现,这书中的内容浅显易懂,大部分都能看得明白。
这半夜她写的认真,以至于上了马车不久,她就开始打哈欠。
她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睁大眼睛,可马车的颠簸让她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楚元昭睨了她一眼,“怎么困成这样?”
云苓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还不是因为皇上罚奴婢。”
“哦?”他微微侧头。
“奴婢昨夜已经将书都抄好了。”
“那就可以现在打瞌睡么?”他沉着脸,“看来朕是罚的太轻。”
她却乐了,“皇上就是罚奴婢抄二十遍三十遍,奴婢也愿意。”
他眉毛一挑,“谁说朕要罚你抄写。”
“啊?”云苓有些傻眼,收了笑容怯怯的看着楚元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