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几近溃烂时,那个神秘人给她的药也是这样的味道。
那药十分管用,那些伤口没有在她手上留下任何瘢痕,就好像现在,药涂在身上,痛感已经缓解了大半。
难道他就是暗中帮她的神秘人?
她猛然转过身,视线落在高朗的脸上。
“怎么?”高朗的手倏地一收,才没有碰到云苓的伤口,“哪里不舒服吗?”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只可惜那个神秘人每次前来都是深夜,又遮着脸,她根本没办法认出。
于是她试探,“你是……?”
高朗渐渐蹙眉,“云姑娘不认识我了?”
她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心中一急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摇头。
高朗的眼神带着怀疑,“我叫高朗,是宫中的太医呀。”
“不是!”云苓急急想表达自己的意思,高朗却眼神一闪。
“我的意思是,你是……你是不是认得我?”想到那个神秘人曾让她保守秘密,话到嘴边,她突然改了问法。
高朗看上去一脸疑惑,“我自是认得你,你叫云苓,皇上的贴身侍女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云苓心中纠结,是不是该和他挑明真相,可是万一救她的人不是他,不就将那个神秘人暴露了。
高朗却不紧不慢,“姑娘别急,有话慢慢说,我听着呢。”
云苓琢磨了半天,也只问了句,“你有没有救过一位姑娘……”想了想又道:“一位身受重伤的姑娘?”
“有。”高朗连想也未想便答了出来。
云苓的心中一动,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神秘人吗,她正打算再问,他却忍不住笑了,“我是大夫,医病救人的事每日都要做,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何止一位姑娘。”
云苓才提起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说他真的不是那个神秘人?
“云姑娘还是转过去让我帮你继续擦药吧。”高朗提醒着。
云苓眸子一垂,也只得回过身去。
这个高朗也许真的不是那个人,可她总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无问题。
每一次那人都能在她身处危机之时及时赶到,这说明他对她的状况十分了解,而每一次他都能轻松的来去自如,多半是宫中之人。
而高朗,恰好可以解释她的怀疑,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她还想再问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看见下朝回来的楚元昭。
他径直走了进来,见高朗还在,边走边问,“伤势如何?”
“每日换药,按时服药,半月之内便可痊愈。不过伤口未能及时处理,可能会落下疤痕。”
云苓却并不在意,“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福气,一道疤痕不算什么。”
“云姑娘能这样想自然好,只是这样的疤痕留在一位姑娘身上有些可惜。”
“又不是在脸上。”云苓带些调侃,“若是真的不幸落在脸上,丑的也不过是这副皮囊。”
这时,高朗已经为云苓换好了药,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楚元昭的目光。
他,正瞧着她。
“奴婢参见皇上。”云苓硬撑着起来,却因为牵扯到伤口,紧紧咬住牙。
“别动。”他命令道:“朕不是说过,你有伤在身,无须多礼。”
她却摇头,“皇上仁慈,可奴婢躺了太久,想起来走走。”
说完,她用距离伤口略远的那一侧的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
无奈伤口太深,她每动一下,伤口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楚元昭看在眼里,“朕帮你”
“不!”她一口拒绝了他的帮忙。
他以为她要说些类似“不敢”“惶恐”之类的奉承之言,却听她语气里带着坚持,“奴婢想自己来。”
他迈开的步子顿住,看着她紧紧咬住牙,用尽全力撑住自己尚且虚弱的身子。
她坐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布满了汗,脸上的表情却放松了下来。
既然可以坐起来,那么站起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多活动一下筋骨,终归是有益于伤口恢复的。
可她却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伤势过重,她又一直没有吃东西,才迈开一步,就觉得退下一软。
她无力的想要扶住什么,才发现最近的桌子还离自己有几步距离。
做好了被摔疼的准备,她绷紧了身子,他手疾眼快的跨步过来一把将她扶住。
他握着她的腰,垂下的眸子里映出淡淡不悦,“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她连忙解释,“奴婢只想快些好起来,侍奉皇上。”
他脸色一沉,“朕差一个丫头吗?”
云苓微怔。
他说的不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宫人,没有她,他的身边自然会有别人。
所以,她更要快一点好起来。
“奴婢真的没事!”她急急想要证明自己,立刻挣脱他的手,就算伤口再疼,也要像没事一样强忍住。
她的手尚未从他手中抽出,便被他反手握住。
她诧异的看向他,只见他沉声命令,“回去躺好。”
“皇上……”
她再欲解释,他却不容她再说,“不听朕的话么?”
她也只好点头,而下一刻,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向后撤了撤身子,尽量离他远一些。
她受了伤,染了血,淋了雨,卧病在床又出了满身的汗,现在她身上的味道一定好闻不到那里,就连自己都隐隐闻到一股酸味儿。
他双眼微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放开她的手。
云苓才一自由,立刻扶着床栏坐了回去,耳边,却传来他的声音,“唐修,去备热水。”
……
浴桶旁,云苓低着头,“皇上,奴婢自己可以。”
楚元昭看了看她,“小心些。”
看着他出去,她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她没有想到,只是她的一个小动作,他便了解了她的心思,还亲自命唐修烧了热水。
他甚至想传两个宫婢过来帮她。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太后的警告犹在耳边,宫中的流言她早已见识过,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遭受非议,而影响到自己的前路。
她小心翼翼的迈进浴桶,慢慢向下挪着,为了伤口不被浸湿,水没到胸口她便停下靠着桶壁坐了下来。
身上粘腻了这么久,如今泡在水里当真无比舒爽。
背后的药膏,在水汽的蒸腾下,再次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她顿时想起高朗的事。
每一点都说明救她的人是高朗,可他偏偏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既然他肯帮她,为什么当她得知真相之后,他又不肯承认?
可是想想,她并不认得高朗,一个陌生人有什么理由会屡次犯险救她?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那个人并非是他?
可若不是他,还会有谁?
冥思苦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到其他可能的人。
她觉得,她还要再找机会对高朗再行试探。
心思一直在神秘人的身上,她一不小心就用手肘把搭在桶沿的手巾碰掉了下去。
她急急用手去抓手巾,可不但手巾没有抓到,脖子上挂着吊坠的线绳挂到桶边,线绳一松,连同坠子一起掉到浴桶里面。
糟了!
这枚坠子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竟然被她弄掉了。
她伸手下去打算摸上来,怎奈背上的伤处不能沾水,眼看着手就要碰到坠子,却只差一点够不到。
她试了几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她一咬牙,看准了坠子所在的位置,猛地扎进水里,将那坠子抓了出来。
坠子是拿到了,可背上的伤沾了水,水又过热,药膏一点点的化开了。
还没有洗完,伤口就彻底暴露在外,没有了药的包裹,伤口越来越疼,她只想快点出来处理一下。
强忍着剧痛一条腿从浴桶里出来,因为手上使不上力气,不能扶稳,在迈另一条腿的时候,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立刻倒了下去,咚的发出一声闷响。
“呃……”
即使地上铺了薄毯,她还是摔得好疼,膝盖实实的撞在地上,疼得她连手也不敢放上去揉。
“苓儿?”片刻之后,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楚元昭听到刚才那声闷响,觉得里面情况不大对劲儿。
“奴婢没事。”云苓不想小题大做,连忙朝着外面应了一声。
然而背上的旧伤,再加上腿上的新伤,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在颤抖。
她的这点异样立刻落进楚元昭的耳朵里,“真的?”
“是,奴婢没事。”她咬了咬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外面没有再传来男人的声音,她认为他已经离开之后,再一次试着爬起来。
她说没事,可是腿上的伤却不会骗人,她好不容易靠着着浴桶撑起半个身子,腿上一阵疼痛传来,她腿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唔……”
她隐忍的呻吟着,内室的门刷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看见云苓倒在地上,楚元昭立刻直奔她而来。
他见她捂着腿,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她摔得不轻,他伸手过来就要将她抱起。
云苓发现楚元昭进来,立刻忍着剧痛蜷起身子。
此时的她,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他面前,那种感觉让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她抗拒的样子让他顿时沉下脸,“你的身子还有哪里是朕没见过的?”
她的神情一滞,一脸懵然。
他趁机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抱起的时候,他特意小心没有碰到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