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一楞，让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怕他，连这种事，也对我选择隐瞒。
“我看起来很着急吗？”谁知，我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却等来这样一句反问。
我差点儿没摔倒。
“你觉得自己那表现，还不够着急？”我挑眉看向他，莫名有些愤怒，“为了要孩子，一个月就要和我结婚！之前恐怕你连和我求婚的念头都没有吧？”
越说，我的心里就越气。
孩子就那么重要？
我和他的感情，特么还抵不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厉乔遵皱眉，将拼命挣扎的我死死压在怀里，声音虽然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好好听我说。”
“我才不要听你的鬼话！”没法挣脱，我就用双手捂住耳朵。
话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用来哄我的罢了，只有他下意识的动作，才能代表他真实的想法，不是吗？
厉乔遵却不管我的反抗，只是淡淡解释道：“我确实从来没想过和你求婚，也没想过和你生孩子。”
我苦笑一声，心里突然冰冷下来，现在他是连哄都不愿意哄我了吗？
厉乔遵似乎看出我心里的想法，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双眸，沉声道，“方柠，我是鬼。即使我在你们人类的世间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我本质还是个鬼。”
他的双眸漆黑幽深，里面似蕴藏着千言万语。
我不由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我们的生命太长，如果没有意外，永远也不会消亡。你们人类用来约束彼此的婚姻，在我们看来，根本就是无意义的事情。”厉乔遵的声音平缓，低沉，“毕竟，在那样漫长的时光中，能够约束我们的，只有对彼此的感情。”
我听得心神一震，忽然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
是啊，厉乔遵是鬼，已经存在了千年，而我却是个人，撑死了也不过活百年而已。
我在他的漫漫生命中，就像一个过客。
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我早已轮回到不知何方，而他，终究会忘了我，像对我一样的，去对另一个心爱的女人。
毕竟，就像他说的，能够让他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他对我的爱，若有朝一日，他的这份爱消失了，自然就会离开我。
“抱歉，我想冷静一下。”我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现在这段感情。
猛地推开厉乔遵，我逃一样地匆匆离开家，漫无目的地冲到街上。
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街道上两边的商家，全部在热热闹闹的搞活动，喧天的音响阵的人耳膜都疼。
我站在这喧天的热闹中，却只觉得寂寞无比。
刚好有一辆公交车过来，我看都没看，直接坐上去，一直到终点站才停下。
竟然已经到了郊外。
我辨认了下方向，这应该是城西的郊外，刚刚开始开发，只有远处几座孤零零的小村庄，剩下的地方，不是在施工，就是荒无人烟。
我却正好需要这样安静的地方。
随意找了处没有人的河边，我蹲下身，看着河水里，我的影子。
然后，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陌生。
或许是厉乔遵在默默的帮我改变容貌，现在我的脸，除了左眼那块抹不去的胎记，其他五官已经变得俏丽起来，如果遮住左眼，完全是一个标志小姑娘。
可这还是我吗？
跟着厉乔遵的这么长时间里，我是不是已经变得，完全不是我自己了呢？
心里莫名有些恍然，我将手探进冰凉的水里，轻轻搅动，看着我的脸，在水波中变得模糊变形。
看着看着，我忽然目光一凝，看到有一块黑色阴影，从河底飞快地朝我飘来！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离开河边，往岸上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能跑多远是多远！
而就在我离开的一瞬间，哗啦一声巨响，一个身穿白衣长裙的女鬼从河里飘了出来，直逼我而来！
即使不用回头，我也能感觉到身后那浓厚的死气，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我感觉那东西已经追上我，心里绝望时，忽然被一股巨力推倒，一个白影闪过，然后我就听身后传来嗷的一声惨叫，河水噗通巨响。
应该是那个东西被打退回去了。
“谢谢救命之……”我满心感激地看向救我的人，可当看清来人后，嘴里的话就卡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是毒舌到不行的岚小姐。
“别谢，你以后记得少给我添麻烦就行。”岚小姐毫不留情地摆了摆手，对我伸出手道，“我送你回去。”
我避开她的手，干笑道：“我还想再逛逛，等会儿再回去。”
“在这荒郊野外，孤魂遍地的地方逛逛？”岚小姐皱眉看了我一眼，忽然叹了口气，“你和那老鬼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我愣了下：“不是厉乔遵让你来保护我的？”
“我是在这附近找人，不巧看到你被水鬼追着要命。”岚小姐把我拉到一处风景不错的荒野边，坐下问道，“说吧，今天我就好心当当你的知心姐姐。”
我赞叹地看向她：“好厉害，你连知心姐姐都知道。”
“不想说那我就送你回去了，浪费时间。”岚小姐脸色一黑，冷冷道。
我赶紧摆手：“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
岚小姐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我虽然感觉自己有满肚子的苦水要吐，可话真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应该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想了半天，我却只是转头问岚小姐：“如果你现在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会想要和他成亲吗？”
“啊？”饶是冷淡傲娇如岚小姐，也被我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会吗？”我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岚小姐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还是道：“我不可能再爱上谁。”
“如果呢？拜托你想象一下。”
岚小姐露出一个不耐烦地表情，却还是配合着抬头想了一下，然后道：“会吧……阴间现在也是可以举行婚礼的。”
“如果对方是人类呢？”问这话的时候，我有些心虚，总觉得这句话一出口，我的心事就赤果果地展露在对方面前了。
果然，这次岚小姐一脸恍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道：“人类我肯定不考虑，生命那么短暂，和他在一起的那点儿开心时光，根本不足以弥补，他死后带给我的痛苦。”
“所以，你们鬼类，都不会兴起向某个人求婚的念头吗？”我听着岚小姐的话，只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那生孩子呢？会想要和人类生一个孩子吗？”
“怎么生？难道我要生个鬼胎下来吗？那肯定是厉鬼，好鬼都去投胎了。”岚小姐戳了我脑袋一下，“以后问话前，多用你的脑子想想，别老是闹笑话。”
她还不知道我吃了生人果的事情。
我也无心解释，毕竟生孩子这件事，我现在根本没有考虑。
“那岚小姐，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哈。”我转头，有些忐忑地看向她，“你觉得我和厉乔遵，能够走到最后吗？”
岚小姐明显愣了下，伸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感情这种事，能不能走到最后，你这个当事人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吧？”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觉得那个问题真是蠢的要命。
不过心里最大的郁闷解开，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谢谢你岚小姐。”我站起身，弯腰九十度，真诚地向她道谢。
无论她看起来多么冷淡，说话多么毒舌，但每次我遇到迷茫不解，她都会即时出现在我身边，帮我解惑。
仅凭这点，我也早就该对她说一声谢谢。
岚小姐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隆重地道谢，愣了半天，才扭头，避开我的眼神，摆摆手，厌烦似的道：“没事了就快滚吧，都耽误我找人了！”
话虽说的厌烦，我却没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羞涩。
这个岚小姐，还真是傲娇到不行。
我也不便再打扰她，告了声辞，转身就想走。
“方柠，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那老鬼在一起了吗？”可还没走几步，岚小姐严肃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无论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你都能保证你的决心不动摇吗？”
我转身，疑惑地看向她：“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反正你的人生轨迹会完全脱离正常轨道。或许你永远也无法再回归人类正常的生活，也或许你会因为受不住那老鬼的鬼气侵袭而死，更或者……你会被老鬼亲手害死。”
“不可能！厉乔遵绝对不会害我！”我下意识反驳。
岚小姐嗤笑一声，看向我：“傻姑娘，你知道人生轨迹被改变，脱离正常轨道为什么那么可怕吗？因为它会脱离到什么地方去，就连那老鬼，也是没法算到的。”
“未来会发生什么，你还是不要太肯定。”岚小姐像是想到什么，嘲讽一笑，“你这样子，和我生前还真像。当时我就是坚信他不会害我，结果却……呵呵……”
我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可能而已了。”岚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只要记得，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要太相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