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站起来，捡起一把枪，四处看看了，慢慢向金属手提箱走去。
他捡起手提箱，重量很轻。
这里面装的，大概就是所谓的‘火种’吧。
为了它，废墟中躺卧着二十多具尸体，整栋楼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它而死，更不论那些无辜的女孩……
它究竟是什么？
沈冲感觉自己在更高的维度上‘看’到它在不断闪烁，每一次澎湃动搅动着无数能量。
他的灵魂被它吸引，旋转着向它探去。
“隆-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被惊醒的沈冲赶忙收束住自己的心神。他回头望去，昏暗的楼梯口一个“人”走了下来。
迷彩涂装的金属身体，上面有一颗小脑袋，身体两侧长着细小的前肢，手掌是两把机枪炮，粗壮的大腿走路又稳又自然。
沈冲警惕的看着它，它缓缓地走下来，站在不远处。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十几台依次从楼梯口走出。
最前面的机器上，一个黑人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嗨，头！又见面了。”
沈冲长吁了一口气，放下戒备：“嗨，乔尔。这是什么玩意？”
乔尔眉飞色舞地开始介绍：“三只猎犬最新科技，半智能外骨骼型自走装置，适宜各种复杂地形，可以外挂多种武器，拥有简单的人工智能，是城市防爆、突袭巷战的绝佳利器。”
“这玩意叫啥？”沈冲根本没听清它的名字。
“好吧，实验室里叫它‘陆行鸟’。”
沈冲有些好奇：“你就这么骑在外面？”
乔尔尴尬地说：“这是警用的，有一种叫做MEKA的军用型号，有防护外壳。”
沈冲撇了撇嘴，侧头看了看，发现十几台机器上，疲惫地坐着近十个人，一个个紧紧抱着操纵杆，别说驾驶了，没掉下都算万幸。
乔尔看出了沈冲心中的疑惑，骄傲地说：“自动跟随功能。上来吧头，我带着你冲出去！”
沈冲爬上乔尔身边的一台机器，身前的显示器询问“是否关闭自动跟随功能”。
“坐好了，什么都不要碰！”
乔尔吩咐了一声，一推操纵杆，坐骑的陆行鸟小跑起来，身后跟着的机器按照顺序，依次行动。
“天呐，这一层发生了什么？”
看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楼层，乔尔惊叹道。
“一点意外。”沈冲回答。
“上帝，那是一架直升机吗？头，你干掉了它？”乔尔再次惊讶地问。
“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吧，棒子老虎鸡什么的。”沈冲无奈地回答，“你可以闭嘴么，专心工作，牛仔先生。”
乔尔听话地闭嘴。
下面的楼层零星还有战斗，但只要乔尔加入战场就立即摆平。十几个陆行鸟二十多挺火神炮，一切没有重火力的牛鬼蛇神都要折腰躲避。偶尔遇见携带着RPG的敌人，乔尔在沈冲的提醒下也不硬扛，转动着机枪，直接加速冲了过去。
有的保安想征召乔尔的机器，沈冲将装火种的箱子一亮，他们立即放行，有些表现心切的保安还想护送他们，被沈冲拒绝了。
陆行鸟从三只猎犬大厦的阴影中走上马路的时候，沈冲觉得恍如隔世。十几个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开，有些人甚至抽泣起来。
沈冲回头望去，巍峨的大厦依然挺立，些微的破损不改风采。
“走吧，这片区域肯定被封锁了，只要到了封锁区外找到警察，你们就安全了。”
听到沈冲的吩咐，乔尔再次开动机器。陆行鸟从小跑渐渐迈开大步，最后蹲下身子，脚上的滑轮放下，进入了高速模式。
十几架陆行鸟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滑行，远处的封锁线隐约可见，空气中可以隐约听到些许喧嚣声，生还的希望近在眼前。
下一秒，急速行驶的路行鸟仿佛撞上无形的玻璃，直愣愣停住。
刺耳的尖叫声和钢铁摩擦公路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冲身下的机器旋转着向旁边的高楼撞去，他赶忙松开操纵杆，纵身跳下，在地上滚了几圈，堪堪停住。
一只陆行鸟从他身边飕地一声划过，上面的女人紧紧抱着操纵杆尖叫。
“快跳啊！跳下来！”沈冲对着她大吼。
她也许是吓傻了，也许是没听见，就这么抱着机器，随着它旋转，最后撞上了一座百货商场的幕墙。
“轰”的一声爆炸，冲天的火光亮起。
看来保安队长猜错了，用电的玩意也会爆炸。
终于，所有的机器都停了下来。乘客们有些头破血流，有些只是崴了脚，他们向封锁线跑去。
“乔尔？！”
“我在这，头！”一辆倾倒的陆行鸟下传来乔尔的声音。
沈冲跑过去，看见乔尔半边身子被机器压在下面，他两手抱着机器的大腿往上抬：“艹，这玩意好沉。”
“头？”
“乔尔，别说话，我救你出来。”沈冲再次用力，脸憋得通红，不多的生命力向两只手臂汇去。
“头，没用的。”
“艹，你能不能别说话。”沈冲听见陆行鸟腿部关节传来撕裂的声音。
“头，我觉得我中弹了。”
沈冲低下头，看见他手捂着左腰，鲜血从手指缝中挤出，不时吹起一个血泡。
“从脊椎打进去的，从左肾钻了出来，打中了陆行鸟……对不起。”
咔嚓一声，陆行鸟的腿关节断了一半。沈冲轻轻地往下放：“乔尔，你忍住，我从中间把他推开。”
“没用的头，”尽管沈冲万分小心，断腿的陆行鸟还是再次压中了乔尔，“你看，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沈冲咒骂了一声，转过去要抬起陆行鸟的身体。
脸庞开始失去血色的乔尔用沾满鲜血的手拉住沈冲：“头，你听我说……”
沈冲蹲下身，用手捂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他想释放自己的生命力填补它，生命力却在他的手臂中流转，怎么也出不去。
“头，
我常常害怕，
我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
在这个地方工作，
我睡觉都不安稳。
我请求公司派我到俄亥俄做机器——就是它们。
别为了这次事故而讨厌它们，
它们比人类简单可靠的多。
但最后，
我还是逃避不了，
公司把我调了回来。
我忘不了那些女孩的眼神，
一个一个，
她们进去了，
再也没有出来。
我曾经告诉自己，
这只是工作。
头，我觉得自己在为魔鬼工作。
但是头，我和他们不一样，对不对？
我没有杀小姑娘！”
沈冲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掌：“你不一样，乔尔。”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包裹住了乔尔，但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燃烧自己的生命，散发出一点暖流。
“头，谢谢你。我好多了……”乔尔笑着回复，也不知道是因为沈冲的话还是行动。
“乔尔，我还有个办法……”
“头，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公司的人，更不是安全局的人。”
沈冲心中震惊，但他的灵魂却感到乔尔的心灵火焰中没有一丝恶意。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检查的时候——咳……咳——三次报错纠正，简单又实用的把戏。”乔尔笑了，嘴唇里倒涌出鲜血。
乔尔从沈冲的掌中抽出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头，
其实我知道，
我是有罪的。
我没有伤害那些小姑娘，
但我也没有拯救他们。
我见义不行，
甚至助纣为虐。
看看这些强大的机器，
我本来能用它们改变很多事情，
是我让它们落入魔鬼手中……”
乔尔说着，笑了起来：
“但我知道，头，
你和我不一样。
你来就是为了拯救她们！
我希望你能成功……
不，
你肯定能成功。
你比我强大太多……
……
……
头，你信主么？”
沈冲摇了摇头。
“真可惜，头。
其实我也不信……
我妈妈信，
她给了我这个。”
乔尔将脖子上的十字架摘下来，递给沈冲：“头，给你做纪念。如果你将来遇上陆行鸟，这玩意能帮你活下来。”
沈冲接过十字架，上面绑缚着耶稣。
耶稣生长着卷发，脚上戴着镣铐，腰中系着亚麻破布——这是位黑奴耶稣。
“谢谢。”沈冲将十字架戴上，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看来我只能找别人帮我祈祷了——嘿，约书亚！”
陆行鸟的屏幕亮了起来。
“给我念一段祷词。”
屏幕一阵闪烁，接着，扬声器里响起机械单调的声音：
“我们在天上的父，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阿门！”
听着主祷文，乔尔渐渐闭上眼睛：“走吧，头。你前方的路比我的还要难行。”
枪声，警笛声交织在一起，催促着沈冲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