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唐看着监视器中的画面，简直不敢置信。
他为了拍摄蝴蝶女，可谓耗费苦心。
除了在那座已经被炸塌的仓库中布满了监视器外，唐还自费在外面许多仓库的墙壁、路灯、犄角旮旯处隐藏着监视器。
这本来是害怕蝴蝶女不进仓库，拍摄不到她的倩影的后手，没想到现在为他带来了如此大的收获。
各个监视器中的画面全都异彩纷呈，仓库中涌出的黑帮枪手、从东面进攻的缉毒突击队、在西面以一当千的蝴蝶女……
唐哪个画面都不想错过，将它们统统拷入了储存卡。现在他早已不想着什么油土鳖著名播主了，依靠这些视频，他也许可以成为下一个丹尼尔·米瑞克。
不一会，电脑开始报警，储存卡即将填满。
“该死！”他本来不过是想拍一段远远的身影在网上炫耀，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份大礼。
看着只能和总部联系，却又一直显示联系不上的电脑，唐咬了咬牙。
“死就死了！”
登录后台……
更改协议……
撤销防护……
在任务期间只能与总部联络的电脑，接近了互联网。
熟练地登录自己无限容量的云盘，将监控视频同步上传。
做完这一切后，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唐，你是个警察，你在犯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事要判多少年？”他呐呐自语，告诉自己。
五年……六年……十年……也许远远不止……
他懊丧地抱着脑袋。
“但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你一辈子只能做个技术警察，坐在监视器后面吃甜甜圈。”
这是个机会，唐。
“把握住！”
你会比爱迪·亚当斯、卡尔·伯恩斯坦甚至迈克·华莱士更伟大。
唐攥紧了手掌。
屏幕中的蝴蝶女英姿飒爽，麦卡锡队长指挥若定。
唐看着他们，想象着自己。
自己是否也曾经幻想过，成为一个英雄？
虽然瘦弱，孤僻，胆小……
小时候的自己确实幻想过，自己也是位这样的英雄。
虽然没有健壮的体魄和结实的肌肉，但却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和灵巧的双手。
自己入侵州政府的服务器，幻想着在里面发现惊天秘密——并没有，只有秘书和税务员下的****。十几岁的唐满脸正气和害羞地删除了这些文件，并且认为自己做了了不起的大事，和自己的朋友击掌欢庆。
只是一个幻想中的朋友。
任何少年都有这样的过去，幻想着一个只有自己看得见的朋友，他和自己志趣相投，互相鼓励，分享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到某一天，你认识到自己已经长大，这个朋友就黯然离去，连告别都做不到。
唐近十年来第一次想起他，模糊的面庞在唐的脑海里显现出来，逐渐清晰。
那是个十六岁的白人男孩，金发碧眼，身体强壮，唐是无所不能的大侦探，男孩是他的打手和朋友。
就像夏洛特和华生，狄仁杰和乔泰。
他注视着屏幕中倒影着的脸庞，青春健康，朝气蓬勃。
那位朋友开口说话了。
十年来，他的声音再一次在唐的脑海里响起。
“嗨，唐，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依然活泼高亢，充满了中学棒球手的自信。
“好久不见，理查。”唐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很惊讶，自己已经大学毕业了，竟然还会和脑内朋友对话。
“有多久了？”
“大概快十年了。”
“为什么会忘记我？”理查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责怪。
“拜托，老兄，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够丢人啦，我现在是名警察，大学毕业，大都会警局，精锐。”唐苦笑道。
“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还好吧，人嘛，没有十全十美的。”唐有些无奈。
“你现在有朋友了吗？”
“有……一些了吧……”唐有些犹豫。
“恩？”理查的嘴角带着笑容。
“对不起，没有。”理查知道他的一切，他们之间从不说谎。
“哈！你就是这样的男孩啊。从八岁看《宠物小精灵》开始，你就是这样的男孩。高傲，自由，不合群……”
“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朋友，当然觉得我一切都好。他们只不过认为我是书呆子和怪人。”
“呐，唐。你喜不喜欢当个怪人，还是说愿意为了他们改变？”
“我为怪人而自豪。”唐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一直是个极客，酷毙了。”理查赞赏地说。
“你也是，理查。”
“所以……为什么离开我呢？当年，我们一起入侵州政府的网站，一起入侵联邦政府的网站，一起看蒂姆·伯顿的《决战猩球》。”理查的脸上有些失落。
“《决战猩球》！干，那真是部烂片。”唐骂道。
“我同意，烂透了，蒂姆·伯顿已死。”理查立即附议。
“Yes，Yes。不过《大鱼》是部好片。”唐为自己的偶像争辩。
“我还是更喜欢《荒唐小混蛋奇遇记》……”理查提出他的意见。
“哈，那部电影……”
唐感觉自己一个月来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他高兴极了，却又有些羞赧。
“当时联邦调查局给我爸爸打了个电话，我吓坏了，以为入侵白宫的网站会让我坐一辈子牢。结果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毕业后为政府工作，就能给我提供奖学金上大学。说实话。艹，我是个男孩，十五六岁的时候应该有个女朋友，而不是一个同性的脑内朋友。”
唐终于放松了身心，他讲出了自己背叛朋友的原因。
“我明白，毕竟我们一起……”白人男孩没有责怪自己的朋友，他将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来，露出猥琐的笑容。
“停！那些已经过去了。”
“你和她分手了？”理查问。
“啊？”
“那个女孩。”
“她进了社区大学，我进了杜克大学。”唐的表情很放松，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念她吗？”
“想啊。”
“她现在也许是四个孩子的妈妈，有G罩杯哦~！”理查继续笑着打击道。
“干你大爷。”
他们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呐，唐。”
等笑容慢慢收敛，理查轻声呼唤朋友的名字。
“恩？”
唐有些困惑。
“你现在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极客。”
理查评价道。
“我知道，警察嘛，政府的走狗。”
唐无所谓地道，他早已不是那个梦想着入侵互联网，操纵一切的男孩。
“不，不是警察。我说的是现在，警察可以很极客，看看你的这位队长，他棒极了。我说的是你现在的行为——十六岁的唐可不会拷贝火爆视频，只为了上传到自己的油土鳖账号。”
理查说道。
“十六岁的唐是他自己幻想中的英雄，二十五岁的唐只是个普通人。”
唐争辩道。
“看看你在想些什么？监狱、发财、成名。十六岁的唐对他们不屑一顾，他看着电视上的英雄打击犯罪，想得绝不是这些，告诉我——十六岁的唐，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理查的声音有些严厉。
“不，理查，你不能这样。”
唐的声音懦弱而畏缩。
“告诉我！唐！”
“不，我忘记了，十年了，太久太久……我已经长大了。”
“你长大了，也懦弱了。你成了当时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人，唐，我真为你遗憾。看见一个堕落的老朋友，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死去。”
“我也是，理查。我很抱歉。”
唐的眼泪流出，滴在键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