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淳妃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称谢,“臣妾多谢皇上。”
朱亦渲凤眼微挑,挥了挥手,高靖执起食盒领命退了下去,他转眸看向娇羞的淳妃,唇畔含了一抹暖意,“朕答应你,待你临盆后,一定派人接你家人进宫相见,如此,可好?”
如此惊喜来之不易,淳妃脸上漾起一抹欣喜的神色,在锦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朝皇上深深一拜,语气有些哽咽,“臣妾……多谢皇上隆恩。”记不清她究竟有多少年未见过父母家人,更不知他们是否身体康健,每每想起,她无一不垂泪伤感,这般礼遇厚待,她心中对皇上感激不已。两颊不由得透出了丝红晕,瞬那间就如人映桃花般娇美。
夜幕降临,皇宫的西北角,畅音阁。
高阁舞台早已搭建好,只待好戏启幕开锣。香案处浮香盈动,各宫嫔妃早早盛装打扮而来,自然是不会错过一睹天子容颜的机会,然而唯独除了长乐宫的荣宓缺席,午后她早早向皇后告了假,声称自己身体不适。皇后体恤怜悯便应了,还特意差人去了趟长乐宫嘱咐她多注意休息。
太后亲昵的挽着淳妃坐在前头听着咿咿呀呀的唱腔,反而把亲侄女皇后晾在一旁,这人所有人都惊愕至极。皇上眉色淡淡,看着灯火阑珊处的高台,似乎对这戏曲唱腔兴致缺缺。
苏绿萼坐在皇上的左后方,一双娇媚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那抹昕长的人影,心中酸味涌动,拢在长袖中的双手蓦地攥起,修长的指骨泛着骇人的白。
这时,皇后的侍女月心忧心忡忡的跑了过来,凑近皇后附耳细语,众妃不明所以的看着皇后那张描画精致的妆容,不知听到了什么下一刻变得难看至极,只见皇后大惊失色的站起身来,朝太后疾声低语了几句,便搀扶着月心的手领着宫人匆匆离去。
挑着宫灯,心急如焚的皇后被人拥簇着快步走进了昭阳殿。
整个寝殿跪满了太医,六尺宽的梨花软榻上躺着一个两岁有余的男孩,此时正昏迷发着高烧,白皙的脸上溢满了痛苦的神情。
“本宫的景涟怎么样了?”皇后头戴紫金凤珠冠,身着正红色宫装奔来,只见她双眉拢起,似是含着一抹化不去的深深哀愁和忧心。
见皇后问话,其中一位绛紫色长袍太医不敢怠慢,旋即恭敬应道,“二皇子应是昨晚受了凉,故而才会发起高烧,只需微臣开几幅汤药,二皇子服用后高烧便可退去,皇后娘娘不必担心!”
皇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疲惫的挥了挥手,诸位太医如逢大赦,连忙鱼贯而出。皇后跪在床榻前,目光爱怜的抚着景涟的苍白小脸,心中暗暗祷告上天,一定要让景涟早日好起来,她握着景涟的小小手掌,落下一吻。
月心端来一盆热水,拧湿了巾帕递给垂泪不语的皇后,这副爱子心肠,她懂,毕竟二皇子是皇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平日里都是宠爱有加,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心上。
只是这皇宫早有祖先立下的规矩,凡后妃之子女一律不得由生母亲自抚养,只得交由乳母嬷嬷们照顾饮食起居,一来避免皇子皇女被过度溺爱,二来也是为了令后妃心无旁骛的侍奉皇上。
母子之间平时更是甚少见面,月心看着愁容满面的皇后心中默叹一声,于是温声开口道,“娘娘,太医已经说了么,二皇子只须按时服用汤药,不日便可痊愈。”
皇后凤眼微扫,那侍奉景涟的四五位嬷嬷皆战战兢兢的立在大殿,大气都不敢喘,唯恐皇后一声令下,性命不保。
她眸间冷意纷飞,勾了勾唇角,轻启薄唇,“把这些人给本宫拖出去,杖毙。”她不带一丝感情凉凉的说道,布满血丝的眸中充满了一丝厌恶和不屑,谁胆敢不好好待她的景涟,她便要让谁付出血的代价。
皇后冰冷无情的话语在嬷嬷们的脑中,如同炸了一个响雷。
“皇后娘娘,老奴知罪,求娘娘开恩!老奴下回决不敢再犯!”嬷嬷们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跪下匍匐在冰冷的地面叩首求饶。
只是皇后绝没有半分反悔之意,看着这些刁奴一副副惜命的架势,冷冷的笑袭上嘴角。这时,昭阳殿孔武有力的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将这些嬷嬷们狠狠地拽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往宫门口方向拖去。
“皇后娘娘!老奴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那凄惨的叫声响彻整座昭阳殿,充耳未闻的皇后冷眼瞧着那道缓缓阖上的宫门,心中的怒意顿时消减了几分。
月心从未见过这么铁血无情的皇后,瑟缩的杵在殿中央吓得不敢上前。她目光怔忪的看着皇后,心中默叹,也许只有这样的皇后,才能保住如今不被动摇而稳若泰山的地位。
“去内务府给本宫挑几个信得过的乳母,切记,不要惊动了其他人。”皇后轻瞥了她一眼,揉着酸涩的眉心,淡淡的嘱咐道。
“是,奴婢遵旨。”月心屈膝一福,低低的应道。
然而那边,正坐在畅音阁闭目听戏的容贵嫔,想起方才皇后那副急火攻心的模样,心中乐开了花,虽然不清楚其中的隐情,但看见皇后失魂落魄,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
戴着玳瑁护甲的葱指抚上显怀的腹部,艳丽的脸上浮起一丝晦暗不明的笑容,目光留恋的停驻在皇上的俊颜上,心中默叹道,孩子啊孩子,母亲日后封妃就全倚靠你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出世啊。
席间苏绿萼借口头痛,便盈盈起身朝皇上告了假,虽然好戏还未散场,但她也不枉此行,一切的一切都尽掌握在她的手心,今日淳妃生辰,皇上必会留宿于她的华清宫,再待下去也只是枉然。
人际罕见处,丝竹悦耳声开怀大笑声都随风渐渐隐去。两边林立的大树冷风拂过,枝叶簌簌作响,那声音令人心中慌得瘆人。
见此处僻静,蕊心扶着云贵妃目露担忧的说道,“娘娘,您说皇后会不会发现了什么?”她猜想能令皇后牵肠挂肚的除了二皇子景涟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苏绿萼蔑视了扫了一眼蕊心,冷然一笑,“你认为她能查出是本宫暗中动的手脚么?”她只不过是暗中顺手推舟罢了,只要她的景琛好好的,那便无虞。
蕊心不由暗暗佩服贵妃娘娘那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段,谄媚的说道,“娘娘高明,奴婢自愧不如。”
这番话看似很受用,苏绿萼眉眼含笑的睨着她,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你,跟了本宫多年,怎么还是学不会聪明。”
蕊心面露尴尬,傻呵呵一笑,“奴婢自小愚笨,承蒙娘娘不嫌弃才得以随身侍奉。”她也是自小便进了宫,后被内务府拨去承乾宫当差,久而久之就成了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奴才。
苏绿萼一双媚眼如丝,唇角含笑,“得了吧,赶紧回宫给本宫揉揉肩。”坐了几个时辰,脸都要笑僵了,肩膀酸痛的要死。
“是,奴婢遵命!”蕊心笑意盎然,小心翼翼的扶着贵妃一步步朝承乾宫走去。
那厢畅音阁早已落下帷幕,后宫众人正欲起身离开座位,这时,忽然听见淳妃痛苦的叫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皆惊诧地看向她,离得最近的朱亦渲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她险些滑到,低呼道,“爱妃,你怎么了!”
太后刚走了几步又急冲冲的调头走来,看着花容失色连连哀叫的淳妃,忧心问道,“淳妃,你……”话还未说完,便看见淳妃那雪白的裤脚渗出点点血迹,那抹嫣红刺目骇人。她下意识地抓紧身侧芸若的手,冲着不明所以的众人厉声喊道,“太医,把太医给哀家叫来!”
“亦渲,把淳妃抱回华清宫,要快!”太后看向沉思的朱亦渲,急声嘱咐着,她的心瞬间掉入进冰窟窿,怎么会这样!
淳妃顺着别人惊恐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双腿间那刺目的血迹,血气翻涌,顿时吓得晕了过去。
容贵嫔气定神闲的立在慌乱的人群中,宛若局外人,她看着眼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嗤笑着,眸里溢出点点笑意。她知道,这场生死较量,最终赢得还是她容斓月。即便我不动你,淳妃你又岂能安然无恙产子……怪只怪你命中该有此劫。
昏迷不醒的淳妃被抬回华清宫的时候,正巧太医也匆忙赶来。
所有人的留在华清宫主殿,静静的等候着,就连今夜缺席的荣宓惊闻此事,也是漏液匆忙赶来,来的还有承乾宫的云贵妃苏绿萼,而皇后因离得远,所以宫人通报的碗,于是来的最迟。
饶是苏绿萼平日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落了淳妃的胎,她心中窝火愤怒,也咒骂淳妃自个儿不当心,着了别人的道,更害她失去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苏绿萼披着斗篷坐在那里,心中却暗自祈祷着。
荣宓好奇瞅了瞅那边上首坐着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心中顿时猛地一震,大惊失色的瞪着那抹昕长的身影,那不是……她想起了那日在长街碰见的自称是怡亲王的男子,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当今圣上朱亦渲!
离得近的熙嫔悄悄拉了拉荣宓的袖子,因为她无意间瞅到那一盆盆被嬷嬷们端出来的血水,以及里间传出淳妃凄厉的尖叫声,她不由得十分笃定,低声说道,“看来,淳妃的胎保不住了……”
待人全部到齐后,这时,太后脸色阴沉地扫了殿内一众人等。冷眼盯着跪在地上的淳妃侍女锦心,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掷去,“贱婢,哀家叮嘱过你要好生照顾自家主子,你究竟是如何当的差!”
锦心的额头被突如其来的利器砸伤,嫣红的血迹顿时顺颊而落,染红了她的半边脸,只见她瑟缩地跪在那里,带着哭腔回答,“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锦心是真的不知,明明白天的时候娘娘还是好好的,太医把过脉也说脉象正常,晚上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出了事,打死她也不可能是她干的啊。她开始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晚膳前,她记得毓秀宫的月贵人曾派人送来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等开胃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