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死了。
那些企图杀光青龙与陈明秋的叛军们也都死了。
那些听到外头声响的人都不敢点亮已入夜的灯火，只有远离这条街道地方的人才陆陆续续点亮了一盏盏微小但足够明亮一处的灯盏。
陈明秋看着杨西趴在杨老爷的尸体上号啕大哭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在想此刻站在遥远北方皇城中的父皇，他终于明白，这一场滁州之行不过是父皇一次历练自己的机会，父皇早就洞悉云烧军的一切。
父皇对自己还是这么霸道，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真的差一些便死在了这里吗？
此刻，秋千儿家里的人都赶了过来，惊惧的看着眼前地上堆满尸体的景象，他们呼唤着秋千儿的名字，可秋千儿已经长眠在柳树下的土里了，她再也见不到曾经近在咫尺此刻却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了。
陈明秋站了起来，开始吩咐冬梅姐让人把那些云烧军的尸体都移出城外去，让江别岚让人把地上的积血都扫进一旁的明河里，让押着尹令的常候把尹令带回官府控制起来。他走到杨西的身边，十三位镖师的尸体与杨老爷还有几位红叶姑娘都已经摆放在一处，淋着小雨，很久很久。
杨西想是哭累了，陈明秋便走向前横抱起她，将她一步一步送回到镖局去。
跟往常一样，陈明秋轻轻地将杨西放置在她的床榻上，走出她屋时，碰见镖局里的几位下人，他们着急地问陈明秋：“到底发生啥事了，老爷他们都冲出去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小姐她又是怎么了？”
陈明秋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轻声说了句：“没事。”他回过头看了看已经被他关上的木门，又说：“好好照顾她。”
他向前走去，走到院里，看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子，攥紧拳头，便朝外头继续行去。镖局门外，立着密密麻麻的火把，陈冬梅骑着马，看到陈明秋出来才下了马站着，陈明秋一拳打在镖局大门外的门栏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来。
他说：“我不明白，父皇，我不明白！”
……
“三年前江州涝灾，害得江州百姓们没有粮食过活，滁州除了昆城的江家与白家两家粮行低价售米，各城的官府却收着粮商们的贿赂私相授受，抬高米价，使得流亡至滁州的百姓不是饿死便是偷抢东西被打死。更何况凉州的旱灾，云州的虫灾，苍楼的其他州一样是官家无米可收，一粒千金啊！”常候站在一处院门的外头，对着身旁的陈明秋，陈冬梅说。他们三人都骑着马，院门紧紧关着，里面便是那夜杨西与自称布衣的常候一同杀了那吃婴孩怪物的地方。
常候继续说：“两年前刚开春，我便接到皇上的圣旨令我到滁州来查清滁州米价一事，这两年来，我发现这滁州大部分的粮行表面是大不相同各个家族的，却意外发现滁州的粮行基本是属于昆城李家的，本来想奏请皇上派人来将李家满门抄斩，不料有人传来大批的云烧军前往滁州来的消息，我连忙快马加鞭上奏皇上，皇上却说让我不要轻举妄动。”
“好一个不要轻举妄动！”陈冬梅咬着牙怒气冲冲的说道，皇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云烧军将他们青龙斩尽杀绝吗？
陈明秋静静的听着，这一夜他听到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昨夜江别岚能够领着五万潜伏在昆城的左卫军也是父皇单独下给江别岚的圣旨。三万云烧军火烧曲山的时候，青龙军孤立无援的时候，左卫军却一批一批的从京都扮作百姓隐藏在滁州的一处处角落，等着父皇给当今太子的一个考验，考验，呵。
这时候，院门开了，那位曾经给杨西送过一篮鸡蛋的女人诧异的看着他们说：“大清早的，你们……站在我家门前，是有什么事吗？”
陈明秋摇摇头，说：“没有。”他拉着缰绳，调转马头，马便往前走，给她让开一条道来，女人提着菜篮奇怪地又打量了他们几眼，便匆匆地赶往集市去了，她没有认出来那身着白衣，相貌普通，却长发理间嵌着翠绿玉竹的陈明秋来，陈明秋和前几日的气势不同，难怪她没有认出陈明秋便是和杨西一道被称为大侠的救了她孩子的人。
陈明秋看到不远处正等着传话的江别岚，他正低着头。
常候说：“陈明秋，你那天在这里与那女孩一同出现时我便认出了你，江家那小子不认得你，自你离开明幅苑后我才告诉了他。”
陈冬梅听得这猴子又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正想发作，却被陈明秋示意拦下，他说：“所以，你是知道我父皇给江别岚下了一道圣旨，可为何不给你要给他呢？”
常候凑近陈明秋的耳朵，轻轻的说：“可能是因为江别岚是皇上的私生子。”然后他大笑起来，骑着马向前几步，说：“当太子殿下的感觉可真好，住在官府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什么蔡家白家李家什么的来送礼，黄澄澄的金子，成堆的。”
“你知道，那天在这屋里你杀了的人是谁吗？”
陈明秋指着院门说。
“不是吃婴孩的怪物吗？”
“是曾经的司马王石川。”
“司马……王石川？不认得。”
“罢了。”陈明秋叹了口气说，他看着那院门，说：“常候，你帮我去秋家的那所宅院里拿一幅画。”
“什么画？”
“《太杭宫夜景》。”
常候应了声好，便驾马而去了。
“殿下，他的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些事情，我怕……”陈冬梅说。
“他没错。”
陈明秋说，他抬头望了望天，又看向江别岚所在的地方，他骑着马往前去，陈冬梅便不再说话默默跟着，当经过江别岚时，他说：“我有东西落在蔡家了，便陪我一同去取罢。”
“是，太子殿下。”他抬起头来，上了身旁的马。
三马并排而行，前方站着的人纷纷致敬太子殿下，路旁经过的人惊讶的看向陈明秋，便见得很多人骑着马或走着路跟随在三人的身后，陈明秋的马微微靠前些，像领着千军万马的一代诸侯。
陈明秋很清楚，有一把剑落在蔡家，他要去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