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皇宫西隅的灰山脚下,有一座灰蒙蒙的建筑,整个造型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冢,这就是人人惧之的死牢。被打入死牢者,从古至今,能活命的寥寥无几。这座建筑在暗夜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座葬人的荒郊孤坟,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几分凄惧。
凤无忧潜伏在牢门口十步开外的荒林后,暗暗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开始行动。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装,尽量压低了帽檐。深吸了一口气,便昂首阔步向牢门口走去。
“奉命带走犯人的!”在守牢门侍卫还未开口之前,凤无忧拿出自己的皇子金牌在那些侍卫眼前一闪,便欲横冲直撞进去。
可是那侍卫虎着一张脸,似乎并不买他的帐,将长枪往他身前一横,
“站住,死牢之人谁也不得探视!”
“我可是太子亲自派来的,你敢不从?”凤无忧边说边将那金片递到他眼前,让他仔细看个清楚,“若是误了事,一切后果由你负责!”说完,便收起金牌,欲转身离去。
那两个带头的侍卫愣了几秒,忙叫住他,
“等等!”
凤无忧转身,眸光犀利的白了他们一眼,故意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甩袖而去。
直到走进死牢,凤无忧才缓缓喘了口气。皇子金牌是父皇赐与他们弟兄三人的。金牌外形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上面所铸的字,分别是无休,无忧,无欲,也就是他们的名字。刚才拿给那些侍卫看的时候,他故意在拿的时候遮住了后面的那个字,再用嚣张跋扈的姿态,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危言耸听的言辞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这才算是惊险的蒙混过关。
可是这种事情,只能是投机取巧,趁热打铁,说不定他一进去,他们就回过神,会过意,反应过来了。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可怎么办?
凤无忧边走边忧虑着,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急切的想要见到沐兰馨,想要看到她是否安好。
他举着灯,两只眼睛如星子一样,明亮而锐利地扫过每一间牢房,可就是没看到沐兰馨。还有一些,他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容貌,辩不清是男是女,这死牢内,所有的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遇到这种不辩容貌的,他只能小声喊着,叫着,
“兰馨,兰馨......”一连喊了好多声,都未曾有过半点儿回应。
让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估算错了,兰馨根本就未被关在此处?
一直等他走入牢底,看到一只好似关兽的铁笼子,笼子的角落里蜷缩着黑乎乎的一团,他才停止了凌乱的思维,理了理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片刻。
凤无忧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铁笼,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感觉,可是他宁愿是自己空跑一趟,兰馨根本就不在这里,也不愿这铁笼里关的是她。那黑团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头紧紧的埋在双腿上,全然看不到脸。他不敢叫,也不敢喊。又或者,她根本就听不到。
他的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儿大石般,沉重无比,让他感到喘不过气。
突然,一只老鼠从她身上跳过,她竟依然无动于衷。看到此处,凤无忧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难道她......
“兰馨,兰馨!”他一只手伸进笼子,声斯力竭,却怎么也够不到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兰馨!”那种肝肠寸断的痛,甚至哽得他发不出声。他的半个身子挣扎着想要从那铁笼的缝隙里钻进去,奈何那缝隙太小,根本只能进去一只胳膊。
其实,奄奄一息的沐兰馨早就听到了凤无忧的呐喊,只是她无法抬起头面对他。即便是她有勇气面对他,他把她救出去,她也未必活得成,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命不久矣!
“兰馨,你应应我,我知道是你,兰馨!”无论凤无忧怎么喊怎么叫,铁笼内的人就是毫无任何反应。
情急之下的凤无忧只好起身,缓缓运力,欲用自己的全部力气将那铁笼上排列着的钢筋掰开,把缝隙变大,好钻进去。他半蹲马步,两手分别紧握邻近的两根钢筋,分别聚力于两臂,咬紧牙关,顿时额上青筋毕露,两手背青筋暴起,明显能听到他骨节脱节摩擦的声音。
沐兰馨听到他发力的声音,不由得奇怪,缓缓抬起头,吓了一跳,她艰难地倒下身子,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前爬着。因为她已经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了。她身上有的地方溃烂得已经能看到森森白骨。她每动一下,就好像在剥皮削骨一般痛到每一根末稍神经。
她爬呀爬呀,终于爬到靠近凤无忧的那一边,用尽浑身力气,抬起手,将手伸过去覆在凤无忧的手背上。
正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的凤无忧感觉手背突然被冰了一下,蓦地眼开双眼。不禁心肺俱裂,痛彻心骨。他微微摇着头,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任何话。除了两只眼珠,血肉模糊得已看不出那是一张脸。看到他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她缓缓垂下头,缩回手,不再看他。
“啊!”凤无忧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正当沐兰馨绝望地欲缩回到自己的角落时,却被他一把拉住,
“兰馨,你一定要坚持住,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一定要坚持住。”
沐兰馨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被凤无忧握得好紧。
因为他怕她无法面对自己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毫无生念。他看得出来,她有多痛,也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煎熬,更看得出来她眸底的绝望。
凤无忧一只手边握着沐兰馨的手,一只手边从腰间的香袋里掏出一根极细的铁丝,他要试试,他就是用这根铁丝捅开了天牢的门。这门技术是他云游在外,遇到的一个被打得半死的神偷教给他的。原本他不屑去学,可是那神偷为谢他救命之恩执意要教他,实在盛情难却,他只好接受了。
他急得汗湿了衣衫,可是只要是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试。忽然,他感觉到那细铁丝触碰到了锁心里的开关,豁然开朗的他忙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铁丝的钩子往左一拐,咔嚓!锁开了!
凤无忧迫不及待的打开铁笼的门,与此同时牢中的狱卒也应声而来!
“干什么!”他真该死,刚才不该大叫的。狱卒一般不会进到牢底深处,因为这里面实在是不好呆,又臭又脏,又潮又湿,还闭气。他会进来,一定是刚才他的大叫把他们引进来的。
可是当时的情绪若是不发泄,他会爆炸的。
凤无忧愣了片刻,趁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匕首,
“你看!”边说边已将那匕首插入了狱卒的心窝。
那狱卒还未来得及说句话,便轰然倒地,立马断了气。
花少容出了地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似疯了一般,谁阻他的去路,他就拿剑指向谁。他似乎有预感一般,预感到沐兰馨处境艰难。所以,谁也拦不住他,即便是现在凤无休站在他的面前,也拦不住他,他已经失去理智,疯狂成魔。
幸而此刻,凤无休已进了他的温柔乡,没人敢去叨扰他。
花少容也因此过关斩将,一路杀到死牢。可是他却不曾想这么做的后果。
他的举动,惊动了宫里所有的御林军,那些御林军一路追他到死牢,将他团团围住。这自然也是给本就出入艰难的凤无忧无形中又增加了铜墙铁壁般的难关。
“花将军,请不要让我为难!”左权阴阳怪气地从那些御林军中走出来。
平日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花少容,两人共侍一主,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太子的赏识,太子对他赞赏恭敬有加,而自己却要天天挨打挨骂。这次总算是逮着了机会,可以好好杀杀他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