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早安问候给我疯狂的惊喜,无法让人无动于衷,所有的困倦瞬间消失,我飞奔下楼投进江远岸张开的怀抱,我被裹进他的外套里,一个温暖的臂弯把我温柔地围困着。四下寂静,只听到怦怦然的心跳,还有熟悉的体温和久违的气息。我用力感受着。
“嘿!”青蕊在楼上把我的拖鞋顺势扔了下来。
远岸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把鞋一只只捡起然后蹲下身来替我穿上。所有的失落和怅然在瞬间一扫而光,所有陷入分秒里的等待换来一个金色的早晨。我们还是彼此最亲密的恋人,这是工作论文距离时间以及一切障碍都无法阻挡的。
江远岸又瘦了,头发有些凌乱,刚刚冒出来的胡渣还未来得及刮,给棱角愈加分明的脸庞添了几分沧桑,可是疲倦的眼睛里仍有清澈的光。他朝气犹在。我轻轻抚着他的脸问:“这才几点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跑步。”
“你可真有精力。”我轻轻扯着他的脸说。
“好久都没有运动过了,我感觉筋骨都松了,今天难得。”他抓起我的手吻了一下。
“这么早跑来就是为吵醒我啊。”
远岸笑而不答。
“待会儿还会赶回公司去?”我问。
他摇头:“领导批准了我五天的休假,我刚刚值完夜班从公司离开。”
“可我明天就得回家。”
“我记得,所以连公寓都没回就直接跑来。”他暖暖的手掌贴在我的额头:“我也定了明天的机票回家,我们一起去机场。”
“只能这样吗?我们只能一起呆一天?然后各自回家,然后不几天你又得返回来?”
他对我笑笑。
“所以这个寒假包括春节你都要独自一人在这儿过?”
“嗯。”
“是不是以后都会这样,你忙的翻天覆地的,我们很少时间能在一起,就连你回趟家都这么紧迫?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见个面都像偶然……”我忽然住了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一想到现实,适才的喜悦悬在半空,够不着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说势必会让他为难,于是低头拨弄着手上的那些花,其中有一些是雏菊,浅浅的粉紫,微黄,纯白,散发出幽幽的清香,细小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这种日子一定不会太久的,而且你认为,曾经追逐音乐的摇滚青年会安于这种死气沉沉毫无声色一成不变的生活?”远岸笑着安慰我:“而且,我怎么能舍得你?”他语调柔情入骨。
我深深地望着他,他也深深地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说:“茉,或许以后我们谁也没办法说太清,可是有一件事你可以相信我。”他把目光笃定地扎在我眼里,“我绝不会离开你。”
于是这句话在我心里生了根,我选择相信。确切说,是没有余地去做选择,因此只能相信。
为了我和江远岸共同持有的这难得而宝贵的一天,我只能暂时抛下青蕊了。叶青蕊一边帮我整理剩余的琐碎物品,一边骂我见色忘义重色轻友,骂远岸横刀夺爱趁火打劫。
“江远岸,你说你早不休息晚不休息,偏偏等冯知恩走了你才休息,这下把颜染茉拐跑了,让我孤苦伶仃独守空房。你们就真忍心把我一人丢在宿舍吗?”青蕊又看看我冲我撒娇。
青蕊喋喋不休地抱怨,但还是帮我把行李拿下了楼,跟我们一起走到站台等公交。远岸小心翼翼抱着那盆开得正艳的木槿。
“要不这样吧青蕊,你也去收拾东西,咱一块儿在我那小屋凑合一宿得了,省得明早再绕到接你了。”
“江远岸你可真会揣摩人心,明知道我没有擅长做电灯泡的天赋还故意这么说。好啦,车来了,你俩可以去狼狈为奸了!”
早上第一班次的公交缓缓驶来,平日总是爆满的车厢此刻空空荡荡。我跟远岸哭笑不得地上了车。
整整一上午,我们在温暖静谧中度过,深拥,浅吻,花香,阳光。每次跟江远岸很亲密的在一起时,总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早已被他揉进心里,所谓时间和距离,以及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人发慌的空白,不过是一场不必在意的虚妄。于是说是这种感觉,不如说是江远岸这个人像散发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总那么容易让人沉醉和沦陷。
快到正午时,我心里忽然泛起一种纠结,想着青蕊独自在学校等待明天的启程,外加一个漫长的黑夜,开始于心不忍。最后决定让远岸去接青蕊。一个小时后,远岸提着青蕊的行李箱回来,却没有青蕊的影子。他说她被几个学长学姐叫去吃饭,因此只帮她先把行李拿来。
一直等到黄昏,也没听见敲门的声音。我有点儿着急:“是不是找不见地址啊?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吧?”
江远岸语气肯定地说:“应该不会,这里这么好找,也许她跟朋友一起玩儿呢。”
我仍旧不确定地看着他,他揽我入怀并向我吻了下来。亲吻这件事跟我所关心和谈论的问题没有丝毫联系,可远岸就这样来势凶猛地吻了下来,像是给了我一剂强心针。
直到晚上青蕊才姗姗来迟,她手里提了一包东西,表情神秘。江远岸说要看一看,青蕊狡黠地一笑说:“有生之年有合适的机会的话,一定让你看到!”
江远岸跟我对视一眼,有点儿无奈地耸耸肩,“那么尊敬的女士们,我们就准备一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远岸卷着铺盖在客厅的沙发上安窝,我和青蕊同床共枕合盖着一条被子睡在卧室。等到夜尽天明就离开这里,彼此告别,然后又要开始一场漫长的假日。
这个冬季格外干冷,没有大朵大朵飞扬的雪花,只有朔风呼啸,吹得拨云见日,恨不能把大地和天空吹裂。明媚得有些扎眼的空际没有一丝浮云,难得有这样通透清澈的蓝天。当然,即便是这么大的风也吹不走浓浓的思念,思念在空气中如形随形来回游荡。
这种夜以继日极具怅然和相思满天飞的生活时常让人叹气。光阴仿佛禁止不前,日日重复着夜来无眠时的叹息。异地恋可真不是好玩儿的。为了打发这种生活,我和青蕊决定打工去。四处登门应聘,然后屡遭拒绝,理由都是不要假期工。
我俩来到一家门口用白纸黑字贴着招聘字样的店门前,这是一家专门经营牛仔裤的店,只有十多平米的店里,满墙挂着各式各样的男女牛仔裤,遮云蔽日层层叠叠。来买裤子的人挤得乌泱乌泱的。好不容易等最后一个买主走了,我们才跟店老板插上话。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
“哦!你们不是来买裤子的!”他点上一只烟。
我们点头。老板继而又零零散散随意问了一些情况,结果我们被拒绝。
在临走时,这位大叔吐着烟圈道:“学生家儿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什么工啊,回去收拾收拾屋子买套新衣裳准备过年得了!哎,要不在我这儿看看,给你俩优惠。”
“那你这门口贴着招聘是怎么回事儿啊?”青蕊有点儿不服气地问。
“要招也不招你们这种的,白白嫩嫩的能吃得了苦吗?干不了几天又得走人。”老板说着挥了挥手,意思是打发我们走人。
我和青蕊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心情沮丧地走到街上,已经被寒风吹了将近一天,火球似的太阳却给不了这个寒冬更多一些的温暖,散发着冷寂的光向西移动。我俩无言以对举目四望,听到街边的某家商店开大音量放着齐秦的《思念是一种病》,像是故意唱给我们听。忽然我和青蕊就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冷风灌进喉咙,忍不住的咳嗽,弄得满眼泪花,却还是笑的满脸通红。尽管嘴角已经收回来,可还觉着笑容被冻僵在脸上。
思念是一种病,我和青蕊都病得不轻。细想那位老板说的也挺对,何苦呢?寒假本来就短,一过年,更没几天清闲的,还是在家好好呆着过冬吧。
寒风中归来,我妈和周诺忙给我们煮姜汤驱寒。我和青蕊裹着棉被,一边喝着冒着热气的姜汤,还一边用姜水泡着脚,不一会儿便鼻尖冒汗。可尽管这样,青蕊还是有些微恙,发了低烧。这一烧,就差点烧透了半个正月。但青蕊还是把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聚会一场不落地参加完,隔一两天就去吃喝玩儿闹。
我格外奇怪,怎么所有的聚会一下子都堆到这个寒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