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然望着在自己头顶上方穿梭来去,七嘴八舌的各色妖异流光,心里几分了然。
然后完全漠视那些不成气候的各路亡灵,对着阶梯下,十指紧缠丝线的帝王。殷然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是妖孽?就算是妖孽也好过你这个自诩帝王,手段却卑劣低俗的‘九五之尊’!”趁着红袍男子不防,居然背后偷袭!殷然的语气冷漠,深色淡然。心里却已经在暗自念动口诀。
“大胆妖孽,死到临头,居然还敢猖狂!”阶梯下的帝王,五指一缩,一口鲜血随即溢出殷然的唇瓣。
“炎儿……夏玄奕,你别乱来,她是炎儿!”已经不能动弹的红袍男子,这时突然惊喊出声。奋力的挣扎起来,但是也仅仅是徒劳的在半空中晃荡。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冷汗顺着他毫无血色的俊颜滑落。
而此时几乎是掌控着殷然与红袍男子生死的帝王,看也不看那被他悬空的,显然十分痛苦的红袍男子一眼。见殷然唇角溢出的殷红血迹,眸光却明显一闪。手上的缠缚,也跟着松了几分。
“若时辰一过,炎桑的魂魄还不能归位,她便再也回不来了!夏玄奕,难道你也像袁惜一样,被迷失了心智吗?”此时,之前对殷然的身份提出疑虑的青衣男子突然喊道,提着滴血的长剑,急急的往台阶处冲了几步。眼神嗜杀的望着殷然,似乎那个被换做夏玄奕的帝王不杀她,他就会来动手般。
而此话,似乎让那夏玄奕意动了几分,但是夏玄奕也并没有就此动作。眼神更是深了几分,直盯进殷然被石灰扑了满面,只剩下清灵光泽的眸子里。
“你这样伤袁惜,若她真是炎桑,何以表现的如此平淡!”那风铃般的声音带着冷厉的肃杀之气,低沉了几分。动听,却也如最美妙的锁魂曲。
青衣男子话落间,人已经冲到了殷然的面前。而方才那话,却无疑是说给他身后的帝王夏玄奕听的。殷然静静的消化着一点点侵入脑海的讯息,原来那个红袍男子叫袁惜!
“夏纥启……你,你别乱来,她真的是……是炎儿!”那红袍男子又开口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的痛苦程度。
但是眼睛却充满焦急的盯着殷然的方向,片刻不离。握紧的拳头,能看出他此时正在极力的忍受着丝线穿身的痛苦。红袍男子挣扎着,冷汗已经****了他鬓角的发丝,豆雨般滴落进废墟里。
那一刻,再淡漠如殷然,也明知道自己不是这群人口中的“炎桑”。但是心湖,还是一阵波澜起伏。莫名的牵扯起隐隐的疼痛,仿佛那羽箭依旧插在心口般。
而那帝王的犹豫,和明明已经冲到他面前举着带血的刀,却迟迟没有砍下的青衣男子。让殷然对自己现下的立场又产生了疑惑,她若真是那红袍男子的同党——
不对,正确的说:若她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与那红袍男子是同党。那么这两人又何以如此忌惮,而不直接给她一个痛快?还有那群在她头顶盘旋,各类亡魂的话……
显然,这在场的几个主要人物,很在意她目前这副躯体原来的主人!从目前所得讯息来判断,这三个男人在争抢一个女人?!
“夏玄奕,你还磨蹭什么,快驱离她的魂魄!”那个被袁惜唤作夏纥启的提剑青衣男子,手里的长剑直指殷然的颈项。直呼台阶下帝王的名讳,冷声的催促道。
而随着长剑的贴近,阶梯下的夏玄奕虽未立即就果断的解决她。但是,她身上的束缚明显的紧了几分。
一线牵连,被悬在半空的袁惜亦吐出一口鲜血来。
“报——”而就在这时,残破的殿外传来一声急报,随后一个满脸血迹穿着战甲的男子急匆匆的奔进了殿内。
手里控制着殷然与袁惜身上束缚的夏玄奕,剑眉微皱,淡瞥了那战袍破损沾满血污的男子一眼:“说!”
“启奏陛下,西蛮来犯,此时已经破我五道城池,直逼西关沧水!”
闻言,夏玄奕立即变了脸色:“戚齐何在?”
“启奏陛下,殷岚风私下屯兵,目前已经攻至南门,戚齐将军正在迎战!”
殷岚风?高台上的殷然乍闻此名,心中蓦然一惊。那是她的亲哥哥殷岚风?!还有西蛮、西关、和面前这两位和夏国姓夏的男子……这么说,她依然是在和夏王朝!
而后只听夏玄奕冷凝了深沉的眸子,狠厉的道:“传令下去,取殷岚风首级者,赏金万两,赐封王侯!”
殷然一听,心里止不住的惊骇,忙挣扎着对着阶梯下的帝王夏玄奕喊道:“不许你伤害我岚风哥哥,否则我让这个身体的主人再也回不来!”
话落间,殷然已经凝聚了一股真元,方要冲开身上的束缚。然后身上的丝线突然就尽数自动抽离,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叫夏纥启的青衣男子,手上的利剑也同一时间铿然落地。两个姓夏的男子,一脸的惊异悔恨。
而只有那个明显已经虚弱无力的红袍男子袁惜,露出了一丝宽心的微笑,之后,便垂落了英俊的头颅昏死过去。那一瞬间,殷然的心脏跟着猛然一跳。不待她惊喊出声,一阵聒噪的诡笑再次在她的头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太可笑了……”
“是啊,可笑……”
“可笑,可笑……”
“你们这群愚蠢的男人……枉你们殊死争夺,最后,你们的女神居然忘记了你们……她只记得她的岚风哥哥……哈哈,真可笑……哈哈……”
闻这一阵诡笑,台阶下的帝王眸光一冷,轻挥衣袖。骤然数道白芒射出,接着只听一阵凄厉的惨叫,那些彩色的妖异流光,瞬间在殷然的头顶湮灭。
在场还有生息的人,看了面前帝王前后不一的举动。因这突然的变故,呆愣在原地。更多的是焦急的等待君主的一声号令,对眼下即将家亡国破的处境给予指令,以求力挽狂澜。
而他们的帝王只是沉静的立在原地,望着高台上,一脸冷然看他的殷然不能言语。许久,帝王松了手上另一边的束缚。
那个红色的身影便如脱线的风筝般,鼓动着长袍往残破的大殿地面坠去。帝王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殷然的方向,直到殷然见此情形,已然飞身出去。帝王眼里的色泽,魔样深沉。而后似乎有什么原本光亮的东西,瞬间灰败。
然后再也不看身后一眼,转身走向殿外,毅然下令:“将袁惜、夏纥启及一干人等收押天牢!活捉殷岚风,不准伤他分毫!”
帝王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尽数传进了殷然的耳膜。她运用内力,险险的接住坠落的红袍男子。踉跄的跌坐在地上,望了一眼远去帝王的孤寂背影。然后再看怀里面无血色的男子的脸,心里是百般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到底,她睡了多久,她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又究竟是什么立场?
还有——她到底是谁?这两个夏姓男子,和红袍男子袁惜与目前的“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岚风哥哥,为什么会造反?
而且,在殷然落拖着红袍男子险险落地的时候,她居然惊觉——那抽离的丝线,一并带走了她一身的真元之气。原本精通岐黄异术的她,只得最后一丝力气接下红袍男子袁惜!便再也凝聚不起半分的法力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