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碰见周瑜的那天,就是在那嘉酒吧的洗手间里,那天江北是心血来潮的去和哥们喝酒的,说心血来潮,是因为他哥们,黎明喜欢一年365天泡在这,江北来的并不多。洗手间里,他看见周瑜蹲在洗脸池边上哭,手里攥着一团卫生纸,无比的伤心。江北整理了自己的衣领,从镜子里看见她,眼妆都哭花了,周瑜抹了一把脸,眼线和眼影抹到了脸颊上,拉了黑黑的长长的一道,看来她是真的喝多了。江北低头看了看她,周瑜却哭得专心,连头都没抬。酒精的刺激下,女人最爱哭了,江北也不是头一次见,但是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注意到她,还是在洗脸池边上,那么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姑娘。
他从水池边上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周瑜没有接,把脸埋在膝盖里。江北弯下腰来拍拍她肩膀,想寻问一句,正好遇上那嘉从外面找来,她过来的时候,周瑜哭得不能自己,那场景,就好像他刚刚欺负过周瑜是的。
“什么情况呀,等着你玩游戏呐!”那嘉的声音穿透了外面嘈杂的音响,尖利的穿了过来,江北看见那嘉踩着高跟鞋从门口晃了进来,“周妹,你不是说要把我们都放倒吗?”那嘉逼近了,四处巡视了一番,终于在江北的脚底下,发现了蹲着的周瑜。她和江北第一次见,这种地方江北很少来,就有时候陪朋友过来,略坐坐就走了。那天碰上了这桩事,是他没有料到的。周瑜突然抱着他的腿,坐在地上,嘴里开始胡言乱语:“谁说我多了,接着喝啊,谁都不许走!一个都不许走!”
“你们认识啊?”那嘉问眼前的这个人,江北摇摇头,眼前的场景有点尴尬:“我们不认识。她怎么了?”江北问询道。
“哦,没事,她家里狗死了。”那嘉不以为然的说。“周妹,周妹!”那嘉上前拿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肩膀。
周瑜没有反应。
那天,江北去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压根没想过,有个“艳遇”能从天而降。朋友们都开车离去后,江北也在酒吧门口找到了自己的车,刚准备开动,那嘉扶着烂醉的周瑜,抓住准备回家的他,扒开他的车窗:“帅哥,学个**被。”那嘉笑着
“怎么了?”江北笑笑。
“你看,我朋友大薇也喝多了,我这还忙着呢,我不能给她扔在酒吧的卡座里吧,是吧?要不然这样,你帮我把她送回家,行吗?她家特别近。”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不是坏人?”江北看着在那嘉怀里烂醉如泥的周瑜,不禁开起玩笑,“我来你们这喝两杯白兰地,还带买一送一的啊?”
“你在坏也没我坏啊。你应该认识我,虽然我没见过你,我叫那嘉,这家酒吧的老板,这条街都听我的,我是这一霸。”那嘉自豪的介绍着自己。
“哟,那我太害怕了。”江北玩笑道。
“行吗,帮我个忙,我一看你就是好人。”那嘉央求着。
此情此景,给江北难倒了。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姑娘,扶着另一个姑娘,找你一个大老爷们帮这个忙,就算在忙,恐怕也得帮。江北便没有在推脱:“上车吧。”
“谢谢啊,帅哥。下次来了我请你喝酒!”那嘉一拍胸脯,把周瑜像卸货一样扔进了车后座。
江北回头看他,伸手拍拍周瑜的脸:“诶,姑娘,住哪啊?”
谁知周瑜迷迷糊糊的还比划呢,叫嚣着:“你以为我怕你啊?”
江北笑着摇摇头,这到底喝了多少啊?
车开了一路,电台放着老掉牙的情歌,后座的周瑜,睡得就像条死狗。
那天晚上江北把她带回了自己家,开门的那一刻他怀里扛了个女人,自己都觉得有点懵,周瑜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不分四六,江北端了杯水过去,然后帮她把吐得污秽不堪的衣服换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洗,又把自己衣柜里的衬衫拿出来给她套上,把她扶进了卧室。她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那嘉,他猜到是今天那个酒吧的女老板,但是看见周瑜那人事不省的样子,觉得还是不必要再挪动了。
女朋友又来电话了,来电人方芯蕾,江北反复看了看,还是不打算接了,今天喝醉了酒,他懒得应付。
这绝对是个不眠夜。江北窝在沙发上的时候想。以后还是别学**了。
江北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是法国巴黎的冬天,正值圣诞节,公路上很少能看到行人,江北独自开着车在公路上行驶。她看见街边蹲了个姑娘,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抽泣着哭不停。江北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按了声喇叭。姑娘抬起脸,脸颊被冻得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鹿。江北请她上车,姑娘上了车,说了声“谢谢”,于是才知道是中国人,问询了原因过后,得知姑娘出来弄丢了自己的钱包,手机,又找不到自己朋友家的住址。江北借给她手机,打给她朋友,对方手机关机,无奈之下,江北只好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
车子停在了公寓的楼下,穿过幽长的走廊,江北掏出钥匙,开了公寓的门,在巴黎,那只是一间狭小的公寓,只有他一个人住。进了门,姑娘用浴室洗完了澡,吃完了东西,大概是累极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寒暄了几句,得知她是南方人,来法国找朋友却被骗,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姑娘在床上熟睡的样子和甜蜜的呼吸声,就像一颗甜蜜的炮弹一样直直的穿过江北的大脑和心脏,他躺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就好像喝了二两中国白酒一样不清醒,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绞尽全力的拉扯,可是,姑娘睡得太熟了,江北最终没有打扰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北刚从外面跑步回来,他们又给她朋友打了电话,找到了她朋友。走的时候,他们互相连个电话都没有留,到后来也在没见过。这是他贫瘠的人生经历中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艳遇”的经历。
周瑜昨天痛哭的样子,就像那年圣诞节,蹲在路边的姑娘。他想着,大概也会和那年一样,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宿醉过后,人们还是纷纷的要去上班。
周瑜踏着狼狈的步子,跑进了公司的办公大楼以后,江北驱车来到了一家叫“莎莉小店”的西餐厅。这是他回国后自己开的一家餐厅,到今天已经两年多了。
中午午休时分,江北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被人狠狠地弹了一记脑门。“我擦!”江北捂着脑袋,愤恨的骂道。“孙子!手劲儿真特么的大!”
“还没醒酒呐!”江北抬起头,迎上了黎明的神采奕奕的脸,黎明笑着打趣道。看来昨天那顿酒,把他喝的不错。“别睡了,给哥们弄点吃的去!”
“吃什么你自己弄去,没空伺候你!”江北说完接着睡。
“哟呵。脾气不小。信不信去消费者协会告你去!”黎明指着他。
“告告,告去。现在就去!”
黎明凑近,突然兴致勃勃的询问昨晚的消息。他把墨镜摘下来别在耳后,“哥们,听说昨天带了个姑娘回家啊?”
江北不以为然,“是啊,怎么了?”
没想到江北竟然丝毫没否认,反而大方的承认,黎明激动地拍桌子:“哇靠,江北,你小子真行,不怕蕾蕾同志扒了你的皮啊?”黎明哈哈大笑。
江北给自己倒了杯水,举起来慢吞吞的干掉,“方芯蕾又不像你们家娜娜,人家是搞文艺工作的。又不是练拳击的。”
“咱别提练拳击啊,我和那练拳击那个娜娜,早吹了。”江北好像一刀戳在了黎明的伤心事上。
江北乐道:“哟,又吹啦?今年吹几个啦?”
对于黎明来说,换女朋友这件事,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哥们就是命不好。”黎明一本正经的说,“你说怎么就没有一个合胃口的,一眼望到头的?都什么妖魔鬼怪呀?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黎明越说越激动了。
“该。让你丫年轻时候浪。遭报应了吧。”
“咱俩谁浪?江北你说这话就亏心。”黎明大概齐是指昨天晚上的事,突然来了兴致的样子,笑容瞬间堆了满脸,“姑娘长什么样,好看吗好看吗?跟方芯蕾比呢?”黎明又忍不住八卦。江北想,这孙子,又犯骚了。
“说什么呐?”江北不满。“我是那种人吗?”
“好,好,您不是,我是,您现实版柳下惠行了吧?哈哈。诶诶,快说快说,留电话了吗?不行咱今儿再去啊?”黎明满脸堆笑。
“滚蛋吧你。”江北不耐烦的说:“您自己去吧啊,慢喝,不送。”
“虚伪,太虚伪了。”黎明指着他。“你就不想再见她了?”
江北打掉他的手,“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黎明听后悻悻答:“怂啊,这孩子一点没遗传我的优良基因。”
“不是,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不用去你爸那报道啊?”
黎明是江北发小,俩人从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形影不离已经二十多年了。黎明家里早年家里承包批发市场,后来做起了连锁大型超市的买卖,几乎包揽了当地的大街小巷,又连锁到了全中国,算是个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平时被老黎拴在公司里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坐着,身心俱疲的陪着一起开会,谈客户,这些事对黎明来说不但不感兴趣,反而都是煎熬折磨,说起来,也就是到了晚上能找个地方疯玩一会,找几个女朋友寻开心,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别说了!我在办公司坐一上午了都,真特么没意思啊,还是你这有意思点。”黎明一提起老爸的公司,就满嘴的抱怨。
“回头老黎找上门来问我要人,我可不负责。”
“不用你负责。”黎明手里转着打火机:“晚上去哪?”
“方芯蕾同志电视台有个活动,她找我陪她一起去。”江北面无表情的说。
“好,你去吧,我回公司补个回笼觉去。”黎明起身抻了个懒腰,把车钥匙抛向空中又接着,“回见。”出门张狂的一脚油门开回了公司。
这一天刚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可怎么熬下去呢。黎明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