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是活的,顺着这河流走下去,说不定能有人烟,到时候问问路就知道了。再说,管它龙林还是龙林秘窟,自己只要不进入密林,总不会有事吧!
日头西坠,原野上一片静谧!
除了河水沉闷的轰隆声,连一丝虫鸣鸟叫声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野草芳香,还有一缕缕湿气,形成一片片朦朦的薄雾,在原野上飘浮分合。
偌大的天地里,仿佛只有癞头三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行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本来,癞头三飘泊惯了,一个人独处荒野,稀松平常得紧。不过这一次,格外地不一样,心中空荡荡地,仿佛丢掉了什么东西一样。
嗯,自己一贫如洗,又有什么东西好丢的呢?
他伸手在胸口一摸,摸出一幅皱巴巴的卷帛,卷帛上,一个肩背长剑,眉目如画的女子飘然若仙。
“龙清影!”癞头三只觉心头莫明其妙地一痛,那一双满是无助和凄惋的眸子,又似出现在眼前。
他久久地凝视着卷帛,渐渐地眉头蹙成一团。
嗯,奇怪了!这画像据说是神仙用大法力制成的,无论时间多久,都是崭新如初。自己带着这画像,也不知有几多年头了。每次拿出来观摩,卷帛总是平整如镜面,这一次为什么如此绉皱丛生呢?
癞头三下意识地一手提着卷帛凌空一抖,然后他嘴巴就张得大大的,再也合不拢了。
只见那皱巴巴的卷帛竟然寸寸裂开,又迅速化为飞灰,散入荫荫草丛中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啊?
癞头三呆住了,他一手虚扬,似乎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暮色渐浓,天空中云雾涌动,四周风声渐起,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癞头三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往自己身体内钻。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
癞头三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像是平时呼吸的空气那种,现在竟然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变成了千丝万缕的游丝,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自己的身体,让他有一种身体快被撑爆了的感觉。
癞头三害怕起来,自己是突然中邪了,还是被人施了妖法?难道是怜花公子对自己施展了妖法?还是龙清影留下了惩罚自己的后手?
癞头三只觉身体越来越胀,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面孔殷红,目赤如血,嘴中呼呼地喘着粗气,脑子中也渐觉昏沉。
正在这时,地面传来阵阵颤动,一阵簌簌的响声从身后传来。
癞头三下意识地挣扎着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半人多深的草丛处,正哗啦啦地向两边分开,形成一条蜿蜒的波浪线,飞快地向自己的方向移来,很快就来到了近前。
癞头三定睛一看,顿时魂飞天外:我的妈呀!好大的一条铁线蟒!
遥看水桶般的身子在草丛中起伏隐现,不见尽头。面前这只硕大的蟒头上,两只巨烛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癞头三。眼睛的中间,一个圆圆的黑色肉瘤似铁球般镶在上面,形状甚是可怖。
癞头三知道,那“铁球”里面尽是剧毒的毒液。这铁线蟒是龙岭岗一带,猎户们最为忌惮的一种凶狠的长虫,几乎没有弱点。身躯庞大,坚硬如铁,又有剧毒。猎户们若不成群结队,又预作准备,是万万不敢与这种长虫对阵的。
万幸的是,这种长虫虽然几无天敌,却是数量极其稀少,等闲也难得遇见一次。癞头三不知是不是这两天霉星高照,居然就碰见了这种,连老猎手都要闻风而逃的大虫。
癞头三昏沉的头脑立时被吓醒了三分。他顾不得身体胀痛欲裂,大叫一声,撒开脚丫子,亡命地向大河边跑去。铁线蟒身躯太重,唯一的弱点就是怕水。
铁线蟒虽然身躯庞大,但行动敏捷,游走如风。在正常情况下,一百个癞头三拼了小命,也是跑不过这凶虫的。
但此刻,癞头三全身筋脉鼓凸,目眦尽裂。似乎有一团火在心中燃烧,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他跑动起来,便觉得那股火热的胀痛感似乎减轻了些,跑得越快,身体似乎越好受一点。
于是,他拼命地迈动双腿,居然毫无疲倦之意,却浑没注意到,自己每一步,居然都跨出了两三丈远。
饶是如此,那股灼热腥臭的蛇息依然直逼后背,不由他心中不亡魂大冒。好在那条大河距此不远,一蛇一人很快就追逐着来到了河流边。
这条大河远观如带,平滑无奇,近看才知颇为壮观。水汽升腾弥漫,不知其宽约几许,但见浪花争涌,湍流处处,实令人望而心惊。
癞头三粗通水性,此时无暇多想,蛇吻在后,如芒刺在背。他正待涌身向河流中跳去,忽听得“泼喇”一声响,蓦见一个全身漆黑,肉卵遍布全身,巨大若小山般的圆盘形怪兽,跃出水面,大嘴一张,一条腥红的舌头就向他巻来。
腥气逼面,癞头三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那怪兽卷入腹中。
这时,背后响起“吱”地一声怪叫,一条长长的黑影横空而至,挟着狂风,狠狠地击打在那怪兽身上。半空中的怪兽无处借力躲避,”啪”地一下,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被打落水中,瞬间被激流冲得无影无踪了。
黑影掠空,余势不止,继续向癞头三袭来,气息腥臭,直逼面门。原来,竟是那铁线蟒发起狠来,蛇尾扭动,后发先至,首先击退了那争食的水中怪兽,又继续向癞头三卷来。
癞头三无处可逃,心中大恐,再也顾不得水中是否还有那怪兽存在,侧身一滚,径直滚落水中,被激流吞没不见。
河水冰凉,寒气渗入骨髓,倒让浑身如烟熏火炙的癞头三完全地清醒了过来,只觉四周灰朦朦一片,一股巨大的吸力径直将自己向河流深处拖去。
癞头三大骇。知道自己八成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这种大河中的漩涡最是恐怖,怕是一头大水牛被吸进去,都会被漩涡之力压成肉饼的。
癞头三拼命挣扎,想浮出水面,或抓住河草树枝什么的,却无济于事。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之力,岂是人力可以抗拒的。他越挣扎,便越觉得自己正飞速地下沉,河水愈来愈冰凉,最开始那种激爽的感觉早已不见了。
癞头三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手脚开始冻得发麻,头脑中渐渐地失去意识。最后,他双眼一黑,人如一块冰疙瘩,加速向漩涡深处掉去。
......
不知过了多久,癞头三悠悠醒转,头脑中兀自昏昏沉沉的,只是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处极其松软温暖的地方。他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不远处有微弱的光亮在闪烁。
他双手一撑,坐了起来,发觉触手松软,湿渍渍的,手上满是粘滑的汁液。他使劲用鼻子吸了吸,只觉得连空气都是沉闷燥热的,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这是在哪里?癞头三暗自疑惑,自已不是掉进漩涡里了么?怎么现在好像是在沼泽地的感觉?
他望了望头顶,上面也是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难道现在是夜晚?癞头三试着站了起来。不知是这一天来迭遭惊险,亡命惊魂,体力透支太多的缘故,还是因为脚下极其松软湿滑,他一个站立不稳,立时一个踉跄,跌了一个狗啃屎,满嘴尽是那种粘稠湿滑的液体,其味苦涩腥臭。
******,真是晦气!莫不真是什么鸟粪****?
癞头三“呸呸呸”地吐出口中的秽物,干脆爬在地上歇息了起来。这一静下来,他就隐隐感觉到地面在微微地震动。
真的!是在动!仿若人的心脏在“波波”地跳动。
******!这是什么鬼地方,真邪门了!
癞头三害怕起来,莫不是要地震了?
他不敢再呆在地上不动,努力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那微弱的亮光处,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走近一看,那发出光亮的,原来是一块形如鸡蛋大小的东西,红中带白,呈半透明状态。这东西镶钳在一堵暗红色的山壁上,其上光晕流动,显得妖异无比。
莫不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之类的宝石?发财了!癞头三压抑住心头的狂喜,伸出双手拽住那东西,就往外拔。
那东西钳在山体上,似乎甚为牢固,一拽之下,居然纹丝不动。癞头三发起狠来,气运丹田,力沉双臂,狠命地拽拉。
他劲使得越大,就越感觉地面上传来的震动愈来愈明显。渐渐地,那东西连着“山体”都被拉鼓出来一块,就是掉不下来。
癞头三好生奇怪。借着微弱的光亮,凝目向那拉鼓起来的“山体”瞧去,只见上面血色的筋脉密布,流淌着暗红色的汁液。他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点汁液,凑在光亮处仔细一看:
我的妈呀!这是鲜血啊!
这堵山体,难不成是一块活生生的肌肉?联想到自己醒来感知到的种种迥异,癞头三不由毛骨竦然地想到:难道,自己不是在沼泽地里?而是掉落在某个怪兽的肚子里?
是了,肯定是这样了!自己明明是滚进大河里,被漩涡吸下去了嘛,怎么会掉在沼泽地了呢?嗯,难道那吞吸自己的漩涡,也不是真的水流漩涡,而是水底的怪兽在吞吸自己?应该是这样了,如果是真的水流漩涡,自己应该早已被压成肉饼了吧!
越想越怕,癞头三心中惊恐莫明,手一哆嗦,一屁股坐倒在地。
就在这时,地动山摇,天旋地转,整个天地似乎都剧烈旋转起来。伴随着一阵隐隐约约的吼叫声,一股狂风凭空而生,将癞头三卷飞起来,狠狠地砸在对面暗红的腔壁上。好在这怪兽的身体弹性十足,癞头三并没有受伤,只是又被弹回到对面,径向着那闪烁着妖异光芒的东西砸去。
癞头三大惊。手脚乱舞,居然就抓住了那东西,便死死地不放手,心想这东西如此坚韧,是这怪兽体内什么东西呢?
正想着呢,那东西突然红光大盛,发出“呜呜”的声响。癞头三吃惊地张大了嘴,正待松开手,却又害怕被狂风刮走。
说时迟,那时快,那东西尖啸一声,倏然松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癞头三的口中。癞头三大叫一声,跌落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却发现那莫明其妙而来的狂风,居然停歇了下来,而那发出红光的玩意儿,却被自己冷不防地咽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