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离开王城了,方向是幽冥域。”神祭的卜算结束,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左辛目光灼灼,炙热的期待比燃烧的焰火还要燎烈,“走吧,神祭。”
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就快见到她了。
“可是公子,我占卜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前行,而且她的目的地,很可能是卫国,因为在人界,没有人知道幽冥域的入口。”
“她知道。”她是和他一样的,拥有高贵血统的天神,她不可能不知道幽冥域的入口,“你不认为,作为神,她更感兴趣的是幽冥域么?”
“不,公子,她现在也许并不是神。她作为天神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我之前感受到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她。这才是我们来到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却一直只能靠占卜来确定她的位置的原因。”神祭慢条斯理地解释,丝毫不顾左辛因听到她失去神力而在心里默默地心疼却又强装冷静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会儿左辛根本没有心思跟他计较。
“你的意思是,她的身边,有神的存在?”娇生惯养的公主,果然还是无法一个人生活吗?
“是的,公子。”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一同穿梭于樱花林间,而在他们身后的樱花,立刻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凋零。
他们必须赶在她到达幽冥域入口之前帮她解决掉来自于鬼界的麻烦。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重樱的身影又出现在樱花林中。
他只是,来与这里的樱花告别的。作为一只魅,他与樱花之间存在着至深的羁绊。
“真是过份呢?不就是不来见你么,你就毁了我的樱花林,我还想在临走前打包些路上啃的干粮呢。”重樱以樱花为食,看着凋敝的满目疮痍的樱花林,恨恨地埋怨。
他其实早已知道他来了人界,因为自然的厚爱,他被赐予了穿透黑暗的眼睛以及灵敏无比的嗅觉。神祭当初请他来人界寻人,一是因为他来往于七界不会惊动轮回镜,二是因为他之前曾见过神界的公主,他记得她身上散发的气息。
他之所以不来见神祭,也是因为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而那气息的主人,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大力量。除了七界之主,以及四方天空的神,他想不出来还有谁的力量可以这样强大,强大到令人靠近一点就觉得压抑无比。很显然,和神祭一起来到人界的,是南方天空的朱雀神。
他亲自找她来了?重樱嗤笑。
微微侧身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樱花树的枝条,笑容就此僵在嘴角。他发现,所有樱花树的枝条都似乎被轻微灼伤过。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并且得到了完美的施展,没有浪费一丝一毫,而对于这种力量的精确把控,非朱雀神莫属。
重樱无奈地揺揺头,那时他又带着笑,同往日那般。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啊,果真没一个是好脾气的。
幽冥域,俗称鬼界。这里有连接幽冥地狱与人界的忘川,有凄美毒烈的整片整片的曼珠沙华,有千万年守在路边的三生石,当然,也有这里的统治者——冥王兰烬。
“王,妾、敬您一杯。”冥王妃嫣然一笑,将酒盏递于兰烬面前。
“怎么?偌大的冥界,找不出和你玩儿的了?”兰烬放下手中的生死簿,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这几日正忙,她又叨叨,他恨不得把这个不识好歹的聒噪女人丢回魔界。
面对他若有若无的嘲讽,冥王妃脸色变了变,继而又笑道:“夫君可记得,今日是妾的生辰。”
“魔界有你众多姊妹弟兄,你大可找他们去玩,又或者你可让孟婆陪你一陪。本王近日公事繁忙,无暇顾及你的生辰,望夫人见谅。”兰烬饮下酒,将酒盏交回她手上。
也怪他年少轻狂,在自家姐姐与魔尊成婚当天多喝了两杯,带着三分醉意,当着一干鬼众与魔众的面,把那个给他递巾帕的魔界公主抱回了房……事后免不了要对她负责。他是冥界之王,自然堂堂正正,敢做敢当,于是在自家姐姐婚礼之后,便爽快地把魔尊的妹妹娶回了幽冥域。自此魔界与鬼界百年来未动干戈,也是千千万魔众与鬼众之幸。
“夫君……是,妾这就告退了。”她从不敢惹他生气,因为这是她执意选择的结果,是明知前方有无尽的荆棘也要选择的路。
冥王妃刚走,兰烬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就有鬼兵来报:“”“王,神界的南方朱雀与首辅天神即将到达界门。”
“开门,迎客。”兰烬皱眉思索,却丝毫猜不透这两位的来意。
“属下领命!”
前些日子却听说神界出了两件大事,一是南方朱雀易主,改由小皇子左辛上位,二是左辛第一次会见南方诸神,便遣散众神,弃了中洲,之后也不见回归南方天空。
他素日并不与神界来往,只安心致力于人族死后鬼魂一事,或转世投胎,或灰飞烟灭,或堕入炼狱,他只需钦点好这些事便可,正乐得自在安宁。这会儿,朱雀神竟带着首辅天神来到了他的地方,不由得不让他好奇,是怎样的缘故,才惊动了神族两位上上等的天神亲自前来。
幽冥域的界门刚打开时,左辛与神祭恰好翩然而至,一干鬼众的仪仗排场还并不十分齐备。
冥王兰烬亲自迎了出来,众鬼下拜,以冥王为根,隐隐约约升起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呼应着界门外的鬼界之主。整个鬼界,鸦雀无声。
“下属怠慢,望朱雀见谅。兰烬在此恭候二位的到来。”兰烬一身紫金冠服,微微欠身,尊贵优雅,把礼与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有劳冥王。”左辛淡淡一笑,银发轻扬,风华无限。只是神态略显疲惫,倒透着几分沧桑优伤的美,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忘川河边,是数不尽的曼朱沙华。一大片一大片,树下、屋旁、石边、桥头……凄美而艳丽,把鬼界的天空也染成了红色。
宫殿之中已设好了酒馔,左辛原本不想久留,这会儿也不好拂了这一界之主的面子。
缓歌慢舞熏人醉。
领舞之女,轻纱遮面,眼角一颗美人痣,横眉清浅,眼中是化不开的忧伤。
“她是?”神祭隐隐觉得她与众不同。
“人世皇族,商凛,死于去岁。”兰烬淡淡解释道。他察觉到神祭看商凛的眼光不同,但至于为什么不同,他却不甚在意。这是他的幽冥鬼界,看谁眼光不同却是神祭的事情,两不相干,互无损益,他又何必在意。
他生性怠惰,不喜欢管闲事。
“她可愿跳舞?”
“愿意。”
左辛无心歌舞,也不在意他们的对话。他自诞生起就呆在神祭身边,对于神祭总是无厘头地执着于某件事,他只当是习惯了,在不在意全凭他心情。此刻他正是没心情,因此只闲得吃酒,意兴阑珊。
“今日多有打扰,临行之前还有一事拜托冥王。”神祭看左辛倦怠了,知道不能久留。
“兰烬洗耳恭听。”
“三日后将有一行人驾车路过贵地,还望冥王行个方便,让他们一程。”
“既是朱雀的话,必当记于心上,兰烬必当约束好下属,绝不侵犯远方来的客人。”兰烬看了一眼默然的左辛,心浅笑应承。心中却想着竟只为这等小事,左辛便亲自从神界来了这一趟,怕那一行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商凛之事,也有劳冥王,告辞。”
兰烬微讶,这高高在上的首辅天神,竟这样在意一个人族的魂。他也只得应了,仍送他们到界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