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免遭慕阳雪的奚落，白馨特地避开了她们，多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藏书楼。谁曾想刚进到藏书楼前的小院，便看见今晚原本应该留在吴清如身边的顾君阳正仰头望着那棵槐树。
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顾君阳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从顾君阳嘴里问出来，似乎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白馨记得从前有一次，顾君阳要处理政事，没有时间陪她出宫游玩。她贪玩，便求着顾君乐带她出宫去了。她一直以为顾君阳不知道，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她便在自己寝宫门口碰见了等了她许久的顾君阳。
当顾君阳看见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责怪一声，只是温柔地问了与现在一模一样的一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扫了她的兴。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背着顾君阳离开皇宫半步。不是她不想，她只是想多陪陪这个带给自己这么多感动的男人。
如今时移世易，她对他的爱变成了恨，可是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轻而易举地让她红了眼眶。白馨低下头，不敢让顾君阳发现自己的异样，俯身请安道：“奴婢参见皇上。”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月色暗沉，顾君阳并没有发现白馨的异样，只是执着于刚才的问题。
白馨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如实答道：“奴婢不敢隐瞒皇上，奴婢离开毓秀宫之后，选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路，绕了一大圈，所以才回来晚了。”
“哦……”听到白馨的答案，顾君阳将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些许笑意继续问道：“为何要绕远路？”
言罢，顾君阳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白馨面前。感觉到顾君阳的迫近，白馨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努力地屏息静气，将头压得更低道：“这个答案，皇上应该比奴婢清楚，奴婢不敢胡乱回答。”
听到白馨所言，顾君阳伸手抬起了白馨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他望着白馨的双眼，想要从里面一探究竟，却只是看到了茫茫一片。
两人互相凝视很久，谁都没有移开目光。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胆怯了，谁就输了。
最后还是顾君阳先开了口：“你这是，在责怪朕？”
“奴婢不敢，皇上是天子，想要作弄谁就捉弄谁，奴婢毫无怨言。”白馨嘴里虽然这么说，眼里却有一股不服气的倔强。
“可你的眼睛告诉朕，你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顾君阳松开了捏着白馨下巴的手，走出几步背对着白馨道。
白馨冷眼瞧着顾君阳的背影，语无波澜地问道：“那么皇上认为，奴婢该不该责怪皇上？”
“为什么不呢？”顾君阳转身挑眉反问：“今晚之事，本就是朕故意为之。朕要让你知道，朕的一句话，可以将你捧上天，也可以将你狠狠摔在地上。”
“为了教导奴婢，皇上果真用心良苦。今日寿宴，皇上特意召奴婢前去，是为褒；寿宴之上，皇上故意忽视奴婢，是为贬。不过奴婢还是那个意思，奴婢绝无责怪皇上之意。不仅不责怪，奴婢反而还要感激皇上。”白馨垂眸，一字一顿道。
闻言，顾君阳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作为宫婢，你的身份低微。无论朕对你是褒是贬，都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宸妃就不一样了，她是后宫里分位最高的人，朕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你这引到她身上。其他人就算是嫉妒，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顾君阳所言，白馨自然明白。只是她此时心中所纠结的，并非是这个：“后位虚置多年，皇上就没想过要立谁为后吗？”
立后的问题，是这宫中的禁忌。白馨原以为顾君阳会生气，却发现他并没有。顾君阳只是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飘渺，神色恍惚道：“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霁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你不会懂，在朕的心里，那个位置从来都没有闲置过。”
一语方罢，顾君阳便满身落寞地走了。在他的心里，这个世上只有凌霜华才是他唯一的妻。一年，十年，乃至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直到顾君阳的身影完全消失，白馨都没有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晶莹的泪珠便沿着眼角滚下了。她流着泪，嗤笑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
毓秀宫内，等到派出去的太监将顾君阳的去向禀告给吴清如后，冷静了一晚上的吴清如终于不淡定了。她猛然站起，一挥袖便把案上的茶盏摔了出去，怒不可遏道：“又是白馨，这个女人到底给皇上吃了什么*，搞得他神魂颠倒的。”
一旁的红玉见吴清如如此生气，不由劝慰道：“娘娘何必与一小小婢子动气？皇上不过一时迷恋，娘娘就随着皇上的心意。反正那白馨再会迷惑男人，皇后的位置都还是娘娘的。”
“是呀，皇上就算再喜欢那个白馨，还不是照样让她弹琴给娘娘听。”巧心知道吴清如是真的气着了，连忙附和道。
今晚是吴清如的寿辰，所有人都以为顾君阳会留宿在毓秀宫，可未曾想顾君阳只是坐了一会便匆匆离开了。顾君阳不留宿毓秀宫也就算了，却一转头朝着藏书楼的方向去了。
红玉与巧心想得乐观，吴清如却看得清楚：“你们以为，皇上让白馨弹奏《百鸟朝凰》给本宫，就是真的想立本宫为后吗？有凌霜华挡在前面，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不可能爬上后位。皇上此番，不过是拿本宫当个幌子，好混淆大家的视听，让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本宫，借此保护白馨。这一招掩人耳目，倒真是用得高招。”
“皇上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这不是明摆着袒护那个白馨嘛。现在所有人都误会娘娘要当皇后，一定会有人暗中使绊子，对付娘娘的。”听吴清如这么一讲，巧心也替吴清如不平道。
“哼！”吴清如一脸怒容，冷哼一声道：“想要拿本宫当幌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红玉，找人将皇上今夜去藏书楼的事情透点风声出去，记住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次，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先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