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李佑朗了。”程让喝下一杯酒,对薛城北说道。他愣了一下。“谁?”“王理安的男朋友……”珍妮突然走下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夫们都回去了,留了两个护士在这儿守着安安。小严已经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我打开了中央空调,二十六度。你最好看着点,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人生病了。”她嘱咐完,看见重新端起就被的薛城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回去了。”
“你明天还来吗?”薛城北突然懒懒地问道。
珍妮迟疑了一下,低头说道:“看看说吧。不确定。”薛城北笑着和珍妮说再见。珍妮又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大门咔哒一声关掉了。薛城北和程让碰了碰杯。“你接着说,碰见谁了?”薛城北问道。程让冷笑一声,答道:“李佑朗。就是王理安那个王八蛋男朋友。”“在哪儿?”“就在你后面不远处。穿过那个小花园就是了。”薛城北一惊:“他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我看见他也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着,那个王八蛋竟然和周娜在一起。我擦,真他妈恶心。”
薛城北没有多问。只是拿起酒瓶给两个人重新倒满。他看着程让,总觉得他们的联盟有种怪怪的感觉。简直莫名其妙。程让说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目的。薛城北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虽然他们并不熟悉。程让看见医生护士真实出现之前一直认为王理安像杨俊梅所说只是躲在薛城北家。虽然也没有人完全告诉他,但见到王理安的时候,他心头一紧。这不是王理安。大概就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再也想不到程让给他看的手机里的短信只不过是他自己编写的。用的是从报亭买的无头号。程让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道:“我想把我妹妹接走。”
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薛城北笑了:“接走。你要接去哪儿?”“我总有种感觉,安赫阳好像就在哪个地方看着我们呢。”薛城北怔了怔。只听程让又说:“从我看见王理安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要把她卷进这个漩涡里来呢。如果没有这些事,她还会在温暖的保护圈里生活得好好的。你知道吗,前两天王理安瞒着家里要和李佑朗领证了。不知道为什么没领成。像她这样的女孩儿,不该承受这些的。”
好像是自言自语,感慨虚无。但薛城北知道是说给他听的。他有些不安地看着程让,希望在他的神情中琢磨出什么蹊跷。哪怕只有一点痕迹都可以。程让也等待薛城北开口。
直到房间里传出杨奇开怀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程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王理安、李佑朗。最后不可避免地说起了周娜。“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他满脸厌恶地说着。
“她妈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程让显然有些吃惊。“杀人越货,什么事儿没干过。年轻的时候做情妇,老了整个一妈妈桑。老济州人谁不知道。听说她手里有过命案,都是靠这里解决的。”说着他拍了一下薛城北的屁股。
程让说话一向虚夸。薛城北不置可否。
“你不相信大可去查!”程让马上坐直了。用自卫地姿态激动地叙说着他所听到的所有“据说”。而这些大多也多是程言讲给他听的。薛城北听得笑了。他看着程让。一阵恍惚。
程让的神情,眉目有和程诺相像的地方。或许也是喝茫了的原因,转头眨眼间的一秒闪过,好像坐在旁边的就是程诺一样。薛城北心里给刺了一下。他站了起来,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好了,今天也晚了。就这样吧。你今天就将就一下,睡沙发吧。你也看见了,我们家都快成为难民收容所了。”程让愣了一下。马上剖白:“我没事,你这儿人这么多那我就先回去吧。”证明自己没有什么牵绊。
薛城北马上试探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你不怕出去安赫阳找你麻烦吗,逞什么能啊。睡吧,我去给你拿被子。”又询问了他住院的事情。程让含糊地一语带过。
王理安最终没有出现大问题。隔天就醒过来了。看到薛城北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涌。要他牵着她的手。像小孩子一样。不出意料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问她看清打她的那个人了吗,她摇了摇头。又问对掳走她的人有印象吗,她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薛城北在她身边,看着她回答韩桥的问题,心中一动。想起之前他问她关于辛洛的事情时,她也说不记得。但申请完全不同。
果然,韩桥走出房间和他走到隐蔽处说道:“我看她不是不记得,相反,好像知道的太多了。而自己选择了规避。”“也就是说她是装的?”程让作为医生习惯了委婉的说法,听他这样讲,怔了怔,还是点点头。薛城北顿时觉得有种被骗的感觉。韩桥见他面带怒气,马上补说:“不过这也不是一定的事情。你也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装的,那她的应激反应就会很危险。你要是坚持让她留在这里的话一定要多加留意。女人总是脆弱的。又敏感。”薛城北笑了:“张萌也是这样的?”韩桥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扭头下楼去了。再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差了。薛城北也是后来看见他和杨奇只见尴尬别扭才嗅出异味。
珍妮给王理安一天两趟地让人炖了补汤送来。薛城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单独讲给他掐头去尾的描述。薛城北心里轻笑。程晓华如何欺人太甚反倒记得清清楚楚。“算了,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工作的事情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在这儿养着吧。韩桥也可以陪着你,怎么说他也是医生。”王理安安静地听他说,安静地微笑,安静地牵着他的手,最后安静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程让隔三岔五地来看她。告诉她杨俊梅又去哪里做“巡阅使”了,王建朝和王建昭两个人都非常忙。奶奶身体一如往常。
“我要回去了。”“回哪里?”王理安此劫之后,意外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有个坑。手指摸上去明显的陨石坑,非常恐怖。拍片子看,却没有问题。“没关系,很多人都这样。”韩桥每天都陪她。反倒是杨奇不怎么来了。
程让轻快地说道:“我又让人怀孕的事儿你知道了吧?”王理安愣了一下,半天才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不是没钱了吗,姑姑也会放你回去?”程让觉得不可思议,呵呵笑了起来:“这你倒是记得挺清楚。我在家是待不下去了,你姑肯定会在哪天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绑起来让我去娶某个局长院长的女儿。呵呵。至于钱吗,就更不用操心了。”“那你还回来吗?”他还是一如往常地摆出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我就不回来了。”“要在美国留下去吗?”“也不一定就在美国,说不定会去其他的地方。”王理安看着程让神采奕奕的神情,羡慕地笑了。
程让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了抱她。“妹啊,该忘的就这样忘掉。以后要学会开心点儿知道吗?”王理安又哭了。
程让永远是随性的。姑姑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不觉得“悬”。肯拿钱放他走。后来才知道他抓到了薛城北与美国之间的资金链条,原来是他们的大哥王理肇在操作。程让狠狠地敲了王理肇一大笔竹杠。经由新加坡去到了英国。
后来王理安家里买了一个地球仪。她转着转着就笑了起来。她的亲人还真是有出息,把她的血液带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虽然程让拒绝,但王理安还是坚持要去机场送行。薛城北拗不过她,亲自开车送她。一家人都在,王理安躲在薛城北的身后看着程让与他们的家人一一告别。程让转身离开的时候,薛城北的肩膀都湿透了。
再回到小区的时候,王理安透过晚霞看见迎面驶来的一辆车上坐的那个人非常眼熟。他们俨然没有看见她--薛城北每一辆车都有个共同点,车膜够黑。开过去很久,王理安才反应过来,喃喃说道:“那个是李佑朗吗?”
她拿出薛城北给她的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找周娜。”对方愣了一下,问道:“安安?”
王理安笑了。“我找一下周娜。”
“安安,你现在在哪里……是安安打来的。”电话被转成了免提。周娜的声音传出来:“安安,哎哟,可算有你的消息了。我和李佑朗明天就要回北京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王理安没说话。默默地放下手机,挂掉了电话。一阵恍惚。她扭过头问薛城北:“我和李佑朗分手了吗?”薛城北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不记得了?”“没有人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