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安一直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那里。却说着我什么都没听见。韩桥都觉得无奈。她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而这惊恐又拉着厚重的落幕帘子。
说谎的人有朝一日不说谎了,也很难会被相信。恼怒地问:为什么不相信我。也只是徒劳。薛城北冷眼看着王理安,转身离开了。
“老年痴呆症也不是这个年纪犯的吧。”小严大喇喇地说道。他总觉得王理安是装模作样的。其实薛城北也这样觉得。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薛城北突然唤小严小楼。韩桥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不喜欢女人跟他用心眼。”
再没想到,一觉醒来王理安就不见了。
“看,我就说她是装的,你们还不信。”小严冷笑一声,“这女人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好了。”韩桥打断他。他没有否认王理安有虚假的成分。但隐隐觉得事情不好。“你去查我让你查的事情。地方是历县,所有和辛洛有关系的人和事情都要查清楚。王理安她爸爸在历县,你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薛城北又嘱咐了一遍小严。
没有人跟他再提起辛洛。只是他一看到王理安的样子突然就想起来。总是个出路。他不想让大老板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之前是太相信权力了。如今却是身不由己。
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却成为别人欲望争夺的工具。薛城北也难免忿忿不平。
小严答应着,便回房间收拾东西。薛城北突然想到什么,走到他房间,问道:“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去找杨奇啊?”小严愣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她上班不是忙嘛。”薛城北迟疑了一下,故意问道:“那能让她来照顾一下王理安吗?”“她不是丢了吗,干嘛还要找她啊。”小严突然怒冲冲地嘟囔,“女人就是麻烦,都是麻烦。”“韩桥要离婚了你知道吗?”小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问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薛城北吓了一跳。
看来他才想的没有错。
“是不是韩桥和杨奇……”“哥!你别说了。”小严低着头坐在床上。薛城北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你知道咱们那天都喝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小严嘟囔了一句。薛城北没听清楚:“什么?”“我说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小严站起来走到门外谨慎地看了看。回到房间,一脸担忧地对薛城北讲:“我喜欢杨奇没错,但如果韩桥哥也喜欢她我愿意放手……你先听我说。”他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那天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薛城北被小严严肃的模样逗得想笑:“什么事情?”“张萌怀的孩子不是韩桥哥的。”
如果不是遇见周娜,王理安真得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不想离开薛家,但心里却承受不了薛城北冷漠的眼神。
如果这样可以引得他的注意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还没出小区门口的时候,王理安就看见周娜和李佑朗手牵手向她走来。
她惊呆了。李佑朗也看见了她,愣了一下,连忙将周娜的手放开,但周娜没有顺从,而是重新握紧。王理安心里在想:这是不是宣布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可是他们不是还有结婚的计划吗,那件婚纱怎么办?
“安安,你从薛城北家出来啊。走去我们家看看吧。”
还没想明白怎么解决麻烦,麻烦已然欺到门上了。周娜亲昵的看着她,好像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们今天晚上的飞机去北京,然后去马尔代夫玩儿两天,到时候给你买纪念品回来啊。”
王理安的脑子还停留在她还没有为她八年的感情的结束哭过。她愣愣地看着李佑朗。当然不知道这时她已经脸色苍白。
“你别说了。”李佑朗有些不忍心。
“怎么了。对了,安安给你看样东西。”周娜不顾李佑朗的反对,从包里麻利地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鲜红鲜红的。王理安不禁纳闷,怎么会那么红。上面印着结婚证。
周娜贴心地翻开它,递到王理安眼前,2011年7月7日。“两年前我们就是这一天在一起的。算是个纪念吧。”李佑朗猛地把那两团火抢了回来,塞回她的包里。周娜完成了她的目的,看见王理安木若呆鸡眼里噙泪的表情,仰起头笑了。七月七号,也是他们的纪念日。就是前天。前天,前天她还给他打过电话。王理安也笑了。她想说李佑朗你真地是一个浪漫的人啊。
嘴唇黏住了,张不开。她用力一扯,嘴唇扯掉一层皮,马上就尝到了腥咸的血味。既然已经张开了嘴,不能空空地再闭上吧。似乎都对不起这血。“为什么啊?”
李佑朗似乎早就想到王理安会这么问。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似乎就是因为太久了。对方该知道的都知透了,不该知道的也大概猜到了。
“你从别的男人的房子里走出来,你问你为什么?”
李佑朗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王理安忽然感觉学成冷漠的目光似乎更温暖一些。她分手了。不,应该说是被干净透彻地甩了。“八年啊,我等了你爱了你八年啊!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凭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她低重地嘶吼着。更像是一只绝望斗困的兽。李佑朗突然想到王理安七八年前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是那么明艳开朗。生气的时候会大吼,开心的时候会开怀,连接吻之后都会害羞地咯咯笑躲到他的怀里。李佑朗皱着眉,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和周娜都对不起你。可以了吧。王理安啊,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公平不公平。这不是你说的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现实一些吧。”
王理安闭上眼睛,又睁开。好像是做梦一样,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漂浮起来。如果是梦该有多好。“你们对不起我……”“对。我们对不起你。”周娜突然打断她,“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可不别动插足的念头。”
“插足的人分明是你!”
“那你说那个薛城北是怎么回事?”
王理安没有失去理智。最关键的地方,她还是忍住了。许久,她才笑道:“我找不到了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或者更希望我死了?”“你别转移话题!”周娜又将结婚证拿了出来。像武器一样摆在她眼前。“我们今晚就会走,婚礼在北京办,你也别想动什么歪脑筋。王理安我太了解你了,小的时候你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拿到手,不管那是不是你的。现在你看清楚了,最后的赢家是我,李佑朗现在是我老公。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就死心吧!”她越说越兴奋。像是积攒多年的苦闷被一瞬间倒了出来,不干净痛快不能结束。想来也像是个励志故事。周娜一直隐忍着和王理安明争暗斗,做李佑朗背后的女人。一心只为了她的爱,为了她喜欢的人,为了她想要的正常的幸福生活。虽然她的手段并不明朗,但再现在这个并不明朗的社会里,也并不刺眼。
还不如那红色的结婚证刺眼。
那刺眼的红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王理安一看到它便忍不住浑身颤抖。周娜的话被DJ打碟了,吱吱纽纽,混乱地出现在王理安的耳朵里。王理安心里坚强的仙人掌丛摧枯拉朽地倒掉了,扎在她自己的心里。这便是她容忍等待的结果。李佑朗什么时候拉着周娜离开的,她什么时候开始流眼泪的。王理安都模糊掉了。好像突然站着就睡着了。一直到小严开车从她身边经过。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才踉跄着醒过来。
“你站在这儿干嘛?”他一边拿起电话拨给薛城北,但却没有人接。小严还在用有色眼镜看着她。认为她一定又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让薛城北心疼她可怜她。“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想走大门就在那边。站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啊。哦我知道了你是等着我哥出来,好让他看见你有多么可怜啊,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我哥早就看出你是装的了。再说了,装也装得像一点儿啊,跟杨奇一个样。都那么让人讨厌!”
说完,他回到车上。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王理安看着远去的车影。对着空气说道:“我的未婚夫和我的发小结婚了你知道吗?我被我最好的朋友强奸了你知道吗?连我亲妈都嫌弃我你知道吗?你当然知道,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说我装?我还用得着装吗。我根本没必要装……我是真得很伤心……”她突然笑起来。前仰后合。笑得弯下了腰。
王理安发了疯一样地狂奔出去。
“安安!”突然有人在身后大喊了一声。她哆嗦了一下。像熟悉的噩梦一样的感觉。
王理安是感觉到一阵阵痛彻心扉的消逝感从她身体里某个地方被染了墨一样瞬间蔓延。从她远远地看见安赫阳在街对面喊她的名字那一刻变成立体的恐惧。
李佑朗与周娜的决绝背叛此时更像是开胃小菜。只是他们完成的很好。王理安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
连回想到那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闭上眼睛别过头,每一寸皮肤都有想集体自杀的冲动。王理安拼命地向前跑。没有目的地只像前方。那种侵占的感觉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几乎能感觉到安赫阳的手指在挑拨她的发梢。
还有一次安赫阳带她看泰国电影《暹罗之恋》,她被那纯真懵懂的同性恋感情感动了。安赫阳抹掉她的眼泪,抱住她的肩膀。说:其实没有大众口中说的那么恶心,对吧?她还嘟着嘴应道:对啊,其实挺好的。
人说同性恋的感情才是最真诚的。
安赫阳还带她去同性恋的酒吧。秘密的好像地下街头。她们承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压力和嘲讽,被爱的人遗弃,是魔鬼界的天使。她亲眼看见一个家长跑到酒吧把自己的女儿抓走。王理安站在旁边正好遇到那家长扫来的眼神。他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瘾君子杀人犯强奸犯。反正这一屋子里的人连同音乐和酒都是狞笑着将他纯净的女儿变成怪物的魔鬼就对了。在门口护守的小姑娘被打得很惨。
疯子!疯子!都他妈是疯子!她在心里高喊。
这个世界都是疯子。
安赫阳是疯子,她疯狂的占有折磨着她,每一寸皮肤都有她留下的痕迹。王理安恨不得把自己撕碎。她看到王理安痛苦的表情有些怜惜,看到她眼中的恐惧立刻鄙夷。人性和兽性在她的身体里折磨着她。
蒋悦营也是疯子。她是权力的疯子,以为得到了举世的权力就可以任意游戏,说任何荒诞的话做任何可笑的事。但最终她手里的权力也有瓦裂的那一天。她还懵懵懂懂冲冲撞撞,用她的权力去惩罚所有伤害她权力的人。权力和无能为力在她的身体里折磨着她。
林琳也是疯子。她的家族太过沉重,她鄙视金钱却不得不向金钱低头。她不能没有钱。没有钱,她晦涩难明的家族就像一本火堆边的古书。尖锐的责任像一顶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的宝冠折磨着她单薄的身体。除了出逃,她似乎没有出路。
王理安想到,自己也是疯子。是最疯的疯子。
她拥有的一切都在抛弃她。她坚持的爱,等待的人。她的过往承受了所有她能够承受的,原谅了所有能够原谅的。最后还是被抛弃。她从来认为生命中没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了,没想到爱情也抛弃了她。
是这个世界时在折磨她。欲望才是让人变疯的药。咽下去有毒,吐出来会死。
薛城北从来没有和杀人犯有过这么近的接触。当安赫阳站在他的门口的时候,他真得希望自己能有一把枪。
但枪在安赫阳手里。
“去把王理安从车上抱下来。”她冷冷地说道,她的左手在衣服里面,空空地袖子让薛城北很好奇。他故作轻松地说:“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你现在巴不得可以拥有我来对抗我爸,怎么会舍得羊入虎口。”她也笑了。
王理安晕倒过太多次了。薛城北看到她脸上的血,不禁皱了皱眉头。却听安赫阳淡然地说道:“没关系,我拿枪托打的,包好了就没事儿了。”“你怎么知道没事儿。”安赫阳耸了耸肩:“小时候我爸经常拿枪托打我,我还不是一样好好地。”薛城北愣了一下,心想:你是个神经病。
韩桥对王理安晕着回来一点儿都不奇怪。“这个时候会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她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他警惕地看着安赫阳。她空荡的左臂非常显眼。韩桥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你的手要不要也处理一下?”
“没事儿。就是差点儿让那帮该死的警察抓到。”安赫阳伸出手来,只是拿布条简单地包扎过,手上全都是血。薛城北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桥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检查着她的伤口:“你不想去医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薛城北才想到他们两个人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只是那露水混杂了味道。他不禁笑了:一辈子老老实实的韩桥在这两个月里徘徊在不同的女人间。偏偏他似乎对每个人都很有感情。
“我知道你找过我。”许久后,安赫阳缓缓说道。韩桥手里一抖。她的脸上一直有一种感情在,是坦然还是淡然,薛城北也说不清楚。他避开,上楼去看王理安。
但一直忘不掉安赫阳的那副神情。确是熟悉的。赫然一个身影闪过。是闵志林。他的志林哥。他去诚品百货的那日,也是这样的神情。
只是他那一去就没有再出来。
雄峙地侵占整座商场的大火,冒着的黑烟静默又傲慢。人类不仅仅是渺小。无能地看着大火用尽生命的大哭。好像失去生命的亲人将灵魂放在了他们的身上,都化成了眼泪。
薛城北想起程让说过,他总觉得安赫阳就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观察者。好像一只觅食的野兽。等待时机,一举成之。这是蒋严的风格。薛城北皱了皱眉头。他开始怀疑安赫阳并不像她所说的帮他一起对抗安贞国。或者她口中的爸爸就是蒋严。薛城北转身重新走回一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赫阳的伤势,韩桥的表情很凝重。
“说吧,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韩桥听到薛城北这样生硬的言语,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拦不住,但还是商量着问道:“要不然……”“没什么要不然,你来这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对你客气的。”薛城北果然打断了他。
“没错,你没把我按在地上痛打一顿就不错了。怎么,你还没和王理安去结婚吗?”
薛城北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你把她糟践成那个样子,让我捡你剩下的。哼,安赫阳你真疯了啊?”安赫阳脸色沉下来。薛城北又问:“谁告诉你我要和王理安结婚了?”“蒋悦营。”薛城北笑了:“她的鬼话你也相信?没错,王理安之前是快结婚了,不过是和她那个男朋友。现在全都交代在你手里了。”安赫阳没再说话。
蒋悦营知道安赫阳一听到薛城北和王理安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安赫阳现在冷静下来了。但是已经晚了。
“她怎么样?”“谁?”薛城北明知故问。安赫阳低着头,似乎连王理安的名字都不忍说出口。“你还好意思问她怎么样。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韩桥小心地捏起黏在安赫阳伤口上的布条。安赫阳没有喊疼,却冷笑一声。她抬起头看着薛城北,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已经把那个愧疚的外衣脱掉了。“蒋悦营纵然没安好心,但你也未必是光明磊落的。你为了什么想接近王理安,我很清楚。薛城北,我可以替你解答你所有的疑问,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薛城北迟疑了一下。他现在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和他讨价还价。每个人心里舍三两要一斤地贪婪本性,这本来无可厚非。但在如今的薛城北眼中却是可憎的。是一种挟制。“你知道就算没有你,我也能知道。”
“我妈就我一个女儿,你说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安赫阳很自信。她有值得自信的筹码。“你一定想通过我妈来举报我爸,或者我亲爸。有时候你真得很幼稚,你那点儿小心思都瞒不过我,你以为蒋严会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