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阳被发现,薛城北并不感到意外。相反,隔了这么多天才被发现,薛城北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一直在预设蒋家的人突然杀来,抓到在密室里的安赫阳,也以窝藏之罪问究。或许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总会下意识地想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安赫阳依然坚持不见到丁琴的面,不会在书面证词上签字画押。虽然这个时候丁琴的丧事都已经在蒋严的安排下草草结束了。
韩桥竟然没有在安赫阳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丁琴去世的消息。薛城北有些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薛城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安赫阳到底是玩玩就算,还是……”
韩桥闭上眼睛,不说话。薛城北知道他又要开始装睡了,也就站起了身。
他在考量要怎么做才能避开蒋家猎犬一样尖锐的鼻子和疯狂的利爪。与此同时,也在考量的是蒋悦营。
天蒙蒙亮的时候,韩桥终于打完了点滴。他有些疲倦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算没有药物治疗,他也睡饱了。薛城北瞪着眼看他,叹了口气。韩桥呵呵笑了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说我了。真训我训习惯了啊。”
薛城北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我没要说你,说你干嘛呢。还不是我留你一个人看着她,我也知道你招架不住,说你还不如说我自己。”说完,他站了起来。对韩桥招招手:“那你电话来。”
韩桥睡眼迷蒙,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
薛城北一愣:“你什么时候换了这个手机。”
“哦,上次杨奇看见我的手机好,要跟我换。”
薛城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韩桥,我问你,你到底离婚了没有啊?”
“离了吧……”韩桥怔了怔,轻快地说道。一边走出治疗室。
薛城北拨通了小严的电话,眼睛不经意地向电话屏幕一扫,他皱了皱眉头:“你打电话的时候习惯要录音吗?”说着又连忙挂掉了电话。
韩桥摇摇头:“没有啊。”
薛城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换了电话之后有没有再见过杨奇?”
韩桥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声:“没有,就是那天晚上,喝醉了。”
薛城北松了口气,重新把电话递给韩桥。“你先把电话录音检查一遍有没有问题,然后全部都删掉。”
走出医院大门,薛城北四处敲了敲,不知道是不是心思太重,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们。确定没有人了,他才上了车。
韩桥揉了揉眼睛,似乎没是没有感应到薛城北的紧张。重新把手机递给薛城北,又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薛城北已经启动了车子。驶出医院大门并没有向南行,韩桥愣了一下:“这是要去哪儿啊?”他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薛城北家。不过薛城北或许还没有时间理会。
“你打电话给小严,让他现在订两间王理安住的那个快捷酒店的房间。”他没有回答他。
“我们不回家吗?”
薛城北冷笑一声。家,那还是家吗?那个承载着他幼时的房子,突然变得晦暗不明。他心里给刺了一下。“不回去了,让小严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马上出来。”
“那安赫阳呢?”
“不用管她,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韩桥怔了怔,这才看到薛城北脸上有深沉的颜色,像一层雾一样重重包裹着他。“怎么了吗?”
“没事儿,你现在就打。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对了,让他去拿那辆路虎出来,去北京开的那辆马六马上脱手。”
果然小严现在还没有睡醒,韩桥的声音有些紧张,以至于小严以为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按照韩桥的话在豪庭酒店停车场接到两个人的时候满头大汗。
“出了什么事儿了?”
薛城北笑了笑:“看你吓的,没事儿。到了再说。”
天已经亮了。
王理安被走廊里经来过往的脚步声叫醒。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月满日升,是一个宠溺醉生梦死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床头的电话机,有些失望。不知道时间,瞬间清醒的精神和昏昏发沉的头,让她很不舒服。她想查证一件事,却又无从查证。
或者可以用拿包拿手机的名义回去一趟,如果薛城北又一次放她走。她又该去哪儿呢。回家?王理安马上打断了这个念头。她不想回家。但又不能出门--如果让那些她不认识但是认识她的叔叔阿姨看到,是更大的麻烦。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王理安叹了口气。“哎……怎么就这么不顺。”突然她灵机一动。回家,她可以回另外一个家啊。如果不出意外,原来的家门钥匙还在卫生间窗户。老式的防盗门,简单的两片钥匙。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笑了。一会儿洗个澡,回去看看,如果能住,就在那里收拾一下。
如果说对于第二天的到来感到最为迫不及待的就是蒋悦营。五点钟,她那点在手里都捂热了的电话,拨通了周梓晨的号码。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好让自己显得稳重一些。但周梓晨还是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惊喜。或者简单地说一句:你做得很好。她也会很开心。可周梓晨只是应了一声。说:“行,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找人去办。你现在马上查一下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尽量查。”蒋悦营怔了怔。“好的。”
蒋悦营坐起来。拿出手机,先将给张妈的通话录音删掉。她重新听了一遍那通电话,更准确的说是那几个字。是故意装出来的一个奇怪的声音。但是能听得出是个女人。肯定是她熟悉的人。不然用不着换一个声音来说话。又是熟悉薛城北或者安赫阳的人。
难道是王理安?蒋悦营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能。那种哈巴狗一样的女人,如今傍上了薛城北,还不紧紧地贴着献殷勤尽忠诚。此时她已经知道了王理安离家出走跑到薛城北那里,害得家人惊动公安局的事情了。也是那个小警察薛冰告诉她的。
薛冰。她突然想起来或许可以找这个颇为照顾她的小警察。
蒋悦营甚至有些激动。如果抓到了安赫阳,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乍一出酒店的时候,还有些清冷。王理安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念叨她。乘第一班公交车,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看到那座斑驳不堪的住宅楼。是杨俊梅以前的单位宿舍楼,现在已经搬走了很多。很多人都不认识了。走了很久,王理安已经不感觉冷了。她看见远远地有很多晨练的人走回来。确实比她们搬家前要热闹很多。
想来他们就是去东湖了。那座据说风水不太好的人工湖,王理安没有去过几次。早上空气很好,王理安闲来无事就随着人流跑起步来。很多老人家把手拍得啪啪奇响,还有嗓门儿很大的中年妇女,两人一组一边聊天一边咚咚地拿后背撞树,偶尔有穿着专业的跑步者从她身边经过,能看到他们腿上的肌肉紧绷。
时间一下子变成了耄耋老人。一切都安静下来。王理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几乎能看到泛着青黑色的忧郁。
在东湖运动的人稀稀拉拉地几乎围成了一个四方的圈。王理安成为中间的一环。还好,没有她认识的人。还有偷偷钓鱼的人在收鱼竿。王理安经过的时候,看到水桶里一条很大的鲤鱼,简直要惊呼起来。钓鱼者回头看到她,呵呵笑了。王理安也笑。
很久没有运动了,好像身体也想把所有的垃圾一股脑儿全都扔出去,直到筋疲力尽了才想要停下来。衣服湿透了,才想到根本没有能换洗的衣服。不过也是畅快的。一种意外获得的欣喜,因为意外所以更加舒服。
王理安坐在树下的矮凳上休息。突然注意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先是站住盯着她看,然后径直向她走过来。王理安心里一惊。
“你是不是王理安?”
他岁数不大,或许也就和她差不多的年龄。她点了点头,同样注意看他。确定了不认识。她回想着自己好像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好,我是薛冰。”
他似笑非笑地眼睛里充满了挑逗。王理安皱了皱眉头,这感觉非常不舒服。“你有什么事儿吗?”她站起身来要离开。她一向是不惧怕穿制服的人。
“你不记得我了?我给你打过电话。”薛冰冷笑了一声,“之前是想要问你一些关于安赫阳的事情,就在你辞职的那天中午。”
王理安有了些印象,打量了薛冰一眼。“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下意识地盼望是薛城北兴师动众地来找她了。
没想到他耸了耸肩:“有个人给我听了一段电话录音,让我帮忙分辨。我听出是你……”他看着王理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笑了笑,“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说话。说来也巧,我只是碰运气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得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