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文跟桂圆说到的黑市，其实性质跟古玩圈里说的鬼市差不多。
鬼市之所以被称为“鬼”，一是指它的时间，这种集市通常都是后半夜里才开始，天刚微亮就散了。另外呢，就是指这里出售的东西大半都有问题，真假不辩，来路不明。
这种鬼市，在前朝末期最盛。
不少纨绔子弟偷拿了家藏的古玩珍宝倒卖，也不好去正规店铺，怕被人发现，都是在这种鬼市换钱。也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利用鬼市销赃。
所以，鬼市的东西向来比正规店铺里便宜，也有些古玩行家喜欢来这种场合拣漏。只不过拣漏是最考验人的眼力和经验的，尤其当今造假方式层出不穷，大半抱着拣便宜发横财的心态来拣漏的人，最终都只能以打眼赔钱告终。
各地鬼市一般都有固定场合，只要按时间去，多半都能见识得到。
但宋修文所说这种黑市，组织就更严密一点，买卖的东西，来路也更加可疑。
多半没有固定时间也没有固定地点，有人组织，消息只限圈子内部小范围传播。
桂圆问：“只限修士参加吗？”
“这倒也不一定。有关系有门路，人带人的，只要信得过，倒也不拘非得是修士。修士之间，另有一种三年一次的集市，那里交易的物品就都跟修行有关了。这种黑市则不一定，有法器法诀灵草灵药，但也有普通的古玩玉器，金石字画……”宋修文说到这里还顿了一下，“也是鱼目混珠，真假不一，能不能找到好东西，得看眼力和运气。”
一路上宋修文就跟桂圆说这黑市的规矩。
比如像什么不许打听彼此身份；看到奇怪的事情也不许多言；有纠纷只能先找主办方；东西买定之后双方都不许找后账，是亏是赚都只能认……诸如此类。
又有一些出价问价的行话，拉手在袖中比划手势之类。
桂圆一一记下。
车子一路开到市郊，在一个看着像什么废弃工厂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修文道：“记住，我今天就是带你来开眼的，你只管多看多听多想，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强出头。这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能会有。万一有事，就去找戴红袖章的人，说你姓宋。”
桂圆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听着，到最后一句，就没绷住，“红……红袖章？”
“维持秩序嘛，这个简单又显眼，一般都是用它的。”宋修文耸耸肩，“不要觉得修士就怎么样，大半时候，都还是会遵循普通人习惯的。”
桂圆稍微有点幻灭，作为修士，难道不应该搞点更高大上更炫更酷的标识吗？
下车的时候，宋修文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扎钱来，递给桂圆，“这一万你拿着，一会看上什么小玩意儿，自己买来玩。如果超过这个价格，就先问过我，知道吗？”
桂圆捧着那扎钱，有点手足无措。
一万块呢。
她家境也只算普通，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平常她身上能有个几百块零用钱就顶天了。
宋修文看她那副窘态，就笑起来，道：“算借你的好了，修士赚钱还蛮容易的，你很快就能还上了。赶紧先收起来，走了。”
桂圆这才忙忙应了声，把钱塞自己包里，跟上宋修文。心里却怎么都不踏实，手不自觉就按到了包上，生怕被人摸走了一般。
宋修文只得又道：“放心吧，在这里，几万块真的只是小钱，没什么人能看得上眼的。”
桂圆咧了咧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得到安抚。
钱嘛，谁会嫌多？
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入口了。
果然有两个别着红袖章的人站在那里检查。
宋修文看起来认识其中一个，但也并没有打招呼，只微点了下头，交换了个眼神。
宋修文递上一张卡片，并指了指桂圆，“她是跟我来的。”
两个红袖章验过卡片，点点头，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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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原本也不知道是厂房还是仓库，高大宽敞，但这时自然已经没有什么机器货物，人倒是不少。
从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不少摊位，齐齐排成几行，中间留出行走的空间。
这些摊位显然是临时开设的，十分简陋，大半都是在地上铺上油毡，塑料布，或者干脆就是垫几张报纸，然后在上面摆出自己的货物。
宋修文道：“你在这里随便看看，我先上二楼去一下。”
桂圆知道他带了一箱子钱来，大概本来也打算要在这里买点什么的，带自己来开眼只是顺便，当然不好耽误他的事，连忙点点头。
“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有事给我打电话。”宋修文又叮嘱了她一句，才向楼梯走去。
桂圆目送他上楼之后，才进了那个的大厅。
二楼的摊位看起来档次稍微高一点，至少有个桌子。有一些货物甚至还用玻璃罩罩着。
宋修文倒也不忙看东西，先左右张望了一下，不多时就找到了要找的人，连忙走过去，轻唤了一声：“十一叔。”
被他叫“十一叔”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五官与宋修文有那么几分相似，却比他更为俊朗几分，又多了些成熟的气度，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叫宋离笙，并不是宋修文父亲的亲弟弟，只是按族中辈分要叫一声叔父而已。
宋离笙点点头，“来了？”
听着像是普通打招呼，但宋修文却知道这位十一叔问的并不是他，点了点头，“嗯。在下面逛着。”
“我去看看，你暂时就不要露面了。”宋离笙说着就往楼梯口走去。
宋修文有点无奈，这位十一叔，大概是他这一辈中最不按理出牌的一个。
家里让他来考察一下桂圆的资质，他就让宋修文把人带来黑市，说女人要在逛街时才能看出本性。宋修文担心黑市鱼龙混杂桂圆又是初入门会上当，他又说正是要上当受骗之后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歪理，但他是长辈，又代表着家里，宋修文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在二楼逛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