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武威还就共城电厂破产和倪志忠的新型建筑材料怎么尽快地推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不但对“共城电厂”破产大加赞扬,甚至于把这个破产称之为能源电力部一个“拒绝落后生产力”“开创了能源电力部用科学发展观指导改革开放工作先河”的成功典型。这位女司长在报告中毫无顾忌地用一点也不客气的语言抨击了一些地方官员为了一点暂时的GDP数据,宽容、纵容落后生产力,以得到自己升迁的政治目的。她说,落后生产力不仅仅意味着生产方式粗放、管理方式落后、技术含量低端,而且往往还意味着劳动环境差、劳动强度大、环境污染严重。她说,要推广共城电厂破产的成功经验,借着改革开放的大趋势,毫不犹豫地淘汰落后生产力,调整产业结构,促进产业及企业转型升级,把能源电力部的工作推向一个新局面。她在报告中还说,倪志忠以及他的同伴们的研究成果很有进一步研究和推广的必要,如果他们的设想能够实现的话,不仅仅解决了能源电力部今后发展的后顾之忧,同时对国土资源、国家建筑、环境保护等等,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积极影响。因此,她建议,由能源电力部牵头进行论证,如果可能,拨专款给予支持。
武威的这两份报告,都是能源电力部学习科学发展观,落实科学发展观的事实。郑胜利在向常务副总理汇报时还专门给副总理留下了这两份报告。这一事实使常务副总理很高兴。至于武威报告中尖锐批评的地方政府官员是谁,他当然不会说明的。
卫河电厂选址的风波就此尘埃落定。因为它只是平原省和卫河市有组织、有计划安排的一次科学发展观的实践和讨论,而宽河县码头乡只是一个假设的地址,所以,共城也就成了不争的唯一。而共城市政府的可行性报告也就理所当然地“遵照执行”了。
关于倪志忠他们的那个新型建筑材料生产和研究机构,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企业现在还没有定论,回去后,由平原省、卫河市和共城市共同研究,尽快地拿出一个可行性方案上报能源电力部,由常务副总理特批的二十个亿的资金先行存放在能源电力部预算司。并希望省市两级政府也能在资金上给予一定的支持。
卫河电厂的第一期投资规模框定在六十六个亿人民币,能源电力部希望卫河电厂在上马第一期工程时就预留出二期和三期工程的空间,为今后的发展打出提前量。
至于“煤变油”项目,由于卧龙集团总经理郎忠杰的再三坚持,还有龚克亮和耿正捷的当面工作,郑欣怡才悻悻然地收回了她改投他地的意见。把这个项目也定在了共城市。
其实,这不仅仅是郎忠杰、龚克亮和耿正捷的功劳,梁文秀在那天郑胜利带着她去看望郑万山时,私下再三向她这个亲爱的小妹妹表示歉意了。因为郑欣怡的不依不饶,梁文秀竟然不止一次地流出“悔恨”的眼泪,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小妹妹在郑万山面前的分量,她更清楚她在郎忠杰心中的分量,尽管郑胜利是个很有力度的人物,但如果郑万山和郑欣怡不同意把这个项目选在共城市,那可就惨了。这不仅仅意味着卫河市的失败,更意味着平原省的失败。平原省是个煤炭资源的大省,如果失掉了这个今后几年甚至几十年赖以科学发展的高新的尖端技术,平原省就会落后十年到二十年也翻不过身来。十年、二十年翻不过身来其实也无所谓,但作为升迁的资本,她梁文秀要当副省长的梦,恐怕也就做到头了。郑欣怡当然知道她的这一次又一次的泪水为什么而流,坚持着就不松口。
梁文秀抱着郑欣怡,流着泪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道:“妹,嫂子已经错了,难道妹真的就不肯原谅嫂子一次?”
郑欣怡不为所动,冷冷一笑,问道:“噢?你怎么一口一个嫂子呀?你是谁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
梁文秀恨得牙根儿痒痒,但她嘴上却说道:“你说是谁的嫂子?我是郑胜利的爱人,你说是谁的嫂子?妹,我知道我得罪你了,改天我设宴给你当众道歉好不好?”
“那可不敢!”郑欣怡话头仍然很尖刻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卫河市的市委书记,但你是不是郑胜利的爱人,我得先去问问郑胜利他爹郑万山,不知道他老人家可知道有这个儿媳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老人家说过呢?”郑欣怡有意要埋汰埋汰梁文秀,冷笑着又说,“如果是先斩后奏的话,郑胜利可就败坏了郑家的家风,甭管他现在当的什么官,论家法他就该自打耳光。”
梁文秀一听这话,心头之火猛地冒了起来,她把郑欣怡一推,阴着脸厉声说道:“小妹,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再三向你道歉认错,你就是揪着不放。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还能怎么样?什么先斩后奏?把话说得好听一点,不要侮辱人!我……”
郑欣怡正中下怀,柳眉倒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把冷笑加进去了不少鄙视,说道:“你要怎么样?我拭目以待。不过我告诉你,这里不是卫河市,你可以称王称霸、为所欲为,这是天子的脚下,就是有郑胜利在,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为了达到某种个人的目的,不惜采取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卑鄙手段,大慷国家之慨,行坑害老百姓之实,事情败露之后再故技重演。我也真的领教了,你们对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使唤得怎么那么得心应手?我也真纳闷,翻手云、覆手雨,你也真操练得滴水不漏?我想慈禧太后当年也不过就是这样吧。梁书记,你说呢?”
梁文秀早就泄气了,她无法也没有力量和郑欣怡对峙,不要说郑欣怡揭露的这些都是事实,就算全都不是事实,她也不敢和她弄僵,她记得一个哲人说过: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是不会和疯子顶牛的,除非他也疯了。眼下,郑欣怡就是一个疯子,她头上没有帽子,身上也没有外衣,手里的钱下下辈子也用不完,俗话说:无所求者无所畏,和她较真不就是堂吉诃德斗风车吗?那才不值呢!梁文秀再一次让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知道,如果这个小丫头真的犟上来,郎忠杰甚至包括郑万山,都犟不过她,那“煤变油”的项目可就要泡汤,而“煤变油”却是省里下一个十年、二十年工业的支撑点,如果失去了这个支撑点,她还靠什么来争那顶副省长的帽子?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梁文秀今天就屈辱一次,当回虫子了,只要你踩不死我,我就会再起来。她哭了,哭得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妹,你就骂吧,只要你痛快,我都认。谁让我得罪过你呢!妹呀,一个女人,特别是像我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在中国的官场上混,不容易。中国的官场当前是男权当政的,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想在中国官场出人头地,不容易。中国的官员不容易,女官员尤其不容易,她必须举止像女人,思维像男人,工作像条狗——勤快、灵敏、忠诚,生活像兔子——警惕、胆小、会躲。妹,就说你说的那些吧,不要说没有,就是有,我又能做点什么?省里有省长,部里有部长,我算什么?妹,你是一个透明的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了,你当然无所谓,可是我呢,邵省长呢,郑部长呢?我想,这种局面谁都不愿意看到,包括你爸,那位令人尊敬的老前辈,又刚刚受了军委主席的表彰。如果郑部长因此而影响了下一届的选举,老将军将如何面对国人,又将如何面对郑家的列祖列宗?再说,妹,你说的那些,实在也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了。妹,咱都甭干傻事,再说嫂子也知道得罪你了,就是真的论起家法来,不也得等到咱们回到家里?我保证,不但再次给你请罪道歉,我也一定和郑部长一起领家法。”
这是一番很有说服力的话,应该说,真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无论于公还是于私,都打动了郑欣怡。特别是后边的那些话,还有一定的分量,更让郑欣怡躲避不开、绕不过去……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后来,当郑胜利把梁文秀领到老将军郑万山跟前,介绍说这就是卫河市的市委书记梁文秀时,老将军坐在沙发上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只是“哦”了一声表示了他已经知道。然后,用眼睛看着梁文秀,说道:“市委书记管着几百万人口的吃喝拉撒睡,管着上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地上地下,书记是什么?书记是中国共产党派驻这一地区的法人代表,要记住总书记的话: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书记,老朽也送你两句话吧: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谋之;利在一时勿谋也,利在万世者谋之。希望咱们共勉。”
梁文秀羞得满面通红,含着眼泪说道:“牢记在心,没齿难忘!”
一直有点胆怯的郑胜利部长见父亲并没有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来,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知是老父亲的话真的打动了他,还是他想让老父亲高兴,不失时机说了一句的确让郑万山老将军很舒服的话来,不过,他这话却是对着郑和平副主任说的:“我说老二,咱爸这两句话对我很有启发,不知道你感觉如何?我想让咱爸用毛笔写出来,作为座右铭,装裱一下挂在办公室里,就像咱爸站在咱们身后一样,为咱们做人办事提个醒。你以为如何?”
“哎呀,哥,你可真是……”郑和平本来想说什么,被郑胜利眼睛一瞪吓了回去,连忙改口道,“你可真是会拍咱爸的马屁,而且这次还真的拍到了点上。这话我正想说呢,你却抢了先。爸,劳您的大驾,您就给写上三幅怎么样?我、大哥、还有梁书记,一人一幅。”
“哟、哟!”郑欣怡嘴角一翘,带着几分嘲弄又带着几分逗趣的意思说道,“怎么了,官官相护是不是?二哥,你这马屁拍得也是恰到好处呀!都是当官的,欺负咱没有当官是不是?没有咱的,回到家里我可不抻纸磨墨。”
郑万山大概很少再见儿女们在一起亲热逗趣这种家庭的气氛了,高兴地推辞道:“我可不会写什么毛笔字,我只会抽陀螺。”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郎忠杰很有眼色地插进来说道:“爸,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其实,你的字古朴、简洁,而且也很苍劲有力,我想啊,大哥二哥他们就是要你用抽陀螺的胳膊给他们写出的字来,就是难看一点怕什么?这是父示。书法家的字好,他们还不会往身后挂呢。要求字,他们谁的字求不来?可是,大哥刚才不是说了,挂上这字,就好像您老人家站在他们身后一样。所以,也只有您老人家的字才配挂在他们身后。欣怡,咱们就不要和两个哥哥争了,咱们天天和咱爸在一起,什么时间想要都行嘛。”
这几句话的确很得体,让在座的都很高兴,郑胜利笑着说道:“要说会拍马屁,恐怕谁也没有忠杰拍得高明,这一巴掌就能拍得大家都舒服。谁有这本事?小妹,哥相信,你们两个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会把你们想做的事业做大做强。”
郎忠杰大概今天真是想把好事做到底,他站了起来,提议道:“爸,我有个建议,大哥二哥是不是能听听我的意见?”
“你有意见就说呗。”郑胜利和郑和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吧,说吧!”郑万山也赞同道。
郑欣怡也笑着给了他个支持的表情。
郎忠杰变得一本正经了,郑重地说道:“我说呀,大哥家里肯定有现成的书案和现成的笔墨纸砚,咱们现在就开到大哥家里去,让大哥看着咱爸写字。让欣怡陪着二哥去接二嫂和小侄儿,一块儿到大哥家里去,咱爸可是太想见见他那个孙子了。我呢,到了大哥家后,去酒店联系一桌家宴。咱们趁着今天难得的机会,聚一聚怎么样?”
“好!我赞成。”还没有等大家说话,郑万山老将军首先表了态。
一见老父亲都表了态,郑胜利和郑和平都对这个建议表示了赞同。梁文秀在从心底表示着赞叹:“这个郎忠杰,真是……”
这是一个大家都愿意看到的皆大欢喜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