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薛玉兰笑着打断了丈夫的话,嗔怪道,“什么送货上门?你不回家,怨谁呀?其实,这是你自找的,而且你忙得非常没有价值。好好的资源浪费着,你说你图的是什么?”
龚克亮猛地一愣,问道:“资源浪费?什么资源浪费?”
带着几分撒娇,薛玉兰搂着龚克亮的脸,“吧唧”亲了一下,笑着说:“傻瓜!我是说我呀。”
龚克亮还在发着愣:“你?你是什么资源?”
薛玉兰“咯咯”地笑了,问道:“我问你,你老婆漂亮不漂亮?”
龚克亮笑着回答:“那还用说嘛,当然漂亮。”
薛玉兰一脸的自豪,自我欣赏、自我陶醉的优越感溢于言表,十分高兴地说道,“这么漂亮的老婆,而且也还不算老,多么宝贵的资源,可是,你却整天去忙些不相干的事情,让她独守空房,你这不是资源浪费是什么?”说完,一头拱到龚克亮的怀里,又笑了起来。
“噢,这么个资源浪费呀!”龚克亮明白了,满脸笑容地说道:“也有道理,挺形象的。”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又说:“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太当紧了,不赶快办了会遗憾终生的。忙过这一阵子吧,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不能再让这么优秀的资源浪费了,我也得好好来享受享受这资源了。”
“哎,什么遗憾终生不遗憾终生?”薛玉兰从龚克亮怀里仰起头来,问道:“还记得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是怎么唱的吗?人生短短几个秋呀,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薛玉兰轻轻地吟唱了几句后,充满憧憬地说道:“这地方上的事情咱们说不清楚,我说你呀,何苦呢?这不是忙也忙了,人也得罪了,图什么呀?”
搂着娇妻,听着这委婉凄美的歌声,躺在床上的龚克亮也感到了几分疲惫,不由自主地就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呀,何苦呢?知道咱的吧,说咱是忠心报国,不知道咱的呢,还不把咱骂成‘犯上作乱’的捣乱分子,说不定还有人会骂咱是专门打击别人抬高自己,想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野心家呢。”
“怎么没有?我都听别人这样说过。”薛玉兰趁机夸大其词地随声附和着。其实,她实在是还没有听到如此难听的议论,只不过现在她要顺着龚克亮的话往下说,借机达到她此行的目的。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克亮,我说呀,你们共城的那点事就到此为止吧,别人愿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再也别出这个风头了。市委书记是真有病也好,假有病也罢,反正人家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就这个时候住院了。你呢,是市长不假,可还是个代字头的。这件事的正确与否暂且不管,有了成绩也不会落到你头上,因为有市委的决议。而出了问题呢?你罪责难逃。老公,你平时脑子那么好使,这次怎么这样想不开呢?”
龚克亮觉得薛玉兰身上凉凉的,他把薛玉兰从怀里推出来,又给她把被子盖好,自己便也把被子拉到了脖子边,干巴巴地说道:“睡吧,这会儿挺冷的。”
薛玉兰见龚克亮突然间没有了情绪,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心里不那么痛快,也以为他这些天真的太忙,累了……便也就把自己似乎还想要的激情控制了下来,很善解人意地往被子里退了退身子,静静地说道:“那就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爬山嘛。”
旅游确实是一项高雅的活动,不但能在领略大自然山水风光的同时锻炼身体,而且真的也能陶冶自己的情操。但是,这种情况也需要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来完成,在你没有工作压力、没有思想负担的时候。
龚克亮陪同薛玉兰她们一行来到了共城的著名风景区——百门山下的百门泉湖来观光。
百门泉被称之为“北方小杭州”,也有人称之为“京南颐和园”,这两个称呼,除了说百门泉在北京之南、杭州之北这个地理位置之外,就是说百门泉的景色和建筑既有颐和园的华贵气势,也有杭州园林的玲珑秀丽。现在,湖中的碧水虽说已经不多了,看起来还是碧波荡漾的。两百多亩大的一湖清水,水中亭台楼阁的布局紧凑有致,而那些雕梁画栋、挑檐圆脊的建筑物却也小巧玲珑,一条用青石铺设的湖中小道,九曲十八弯地把这些亭台楼阁又巧妙地穿连在一起,几座造型别致的石桥如一串金项链上镶嵌的珍珠、宝石一般,匠心独具、错落有致。百门泉湖就在百门山下。百门山虽说并不十分高大雄伟,登到山顶也不过二百多米,但是因为它就在湖边,也就让人感到了它的存在是那样的不寻常。再加上百门山的山脚下、山坡上以及山顶上,红墙绿瓦的建筑物掩映在山上种植的苍松翠柏的树荫之中,给人以影影绰绰的神秘感。总之,是百门山因了百门泉湖而显得壮观了,还是百门泉湖因了百门山而显得有灵气了,谁也说不清楚。但是,百门泉却因这水、这山而在平原省乃至全国都名气大噪,更因为清朝皇帝乾隆就是在私访过百门泉后才揭开了六下江南的序幕,也使得百门泉的湖光山色更充满了祥瑞之气,更给人以观光的渴望。
薛玉兰她们一行,正是因为有新鲜感和神秘感,所以对百门泉湖以及百门山的一山一水都十分感兴趣,在山顶的啸台上小憩时还在考证着当年乾隆侍奉着太后来到啸台上后会坐在什么地方休息。她们也嘻嘻哈哈地在那些凡是太后有可能坐的地方都要去坐一坐、蹭一蹭,好像坐到了太后坐过的地方就也能当太后似的。
龚克亮今天的陪同就有了几分勉强。从昨天晚上和薛玉兰的谈话中,他已明显地感觉到,薛玉兰此次造访不仅仅是来看看自己,背后有着不少文章和内容,否则的话,她对自己目前的工作以及处境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说出的话,不会倾向性那么明确。
从啸台再向北大约三四百米处,总干渠的六十八号闸就在绿树如海的掩映之中,张新凤和老主任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东水引导到这里,然后再顺着百门山东边的渠道流入百门泉湖。龚克亮陪同薛玉兰她们一行来到啸台后,他那颗焦急的心是再也收留不住了,先是不住地在啸台上朝北张望,后来干脆也不管薛玉兰她们了,找了一个高台站上去很不安静地在朝北看着,仿佛早有预约似的在等候着什么人的到来。薛玉兰来到了他的身旁他还不知道。
“你干什么?等人吗?”薛玉兰问道。
“对……哦,不。”龚克亮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正在这时,张新凤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们两人视线内了。
“你是在等她吗?”薛玉兰问。
“哦,对,在等她。”龚克亮惊喜地看着张新凤急匆匆地走过来,如实回答道。
“她?你们约定在这儿见面吗?”薛玉兰怀疑地问。
大概是张新凤看到龚克亮身边有人觉得说话不方便吧,在离龚克亮和薛玉兰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却招着手,意思是让龚克亮过去。
龚克亮心中有事,没有回答薛玉兰,朝着张新凤大步地走过去。
薛玉兰虽说疑云重重,但还是若有所思站在原地没动。
龚克亮走到张新凤跟前,两个人站在松柏树下,谈了一阵子话,因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谈的什么,薛玉兰一句也没有听到。
啸台在百门山的最高处,所以西北风相对来说也就紧一些,已经在啸台休息了一会儿,风又吹得紧些,让人感到了寒意。于是,有人呼唤薛玉兰,要去下一个景点。
薛玉兰感到了被冷落的尴尬,她愤愤地看了一眼还在谈话的龚克亮,追赶她的同伴们去了。
百门山由五个山峰组成,好像人的一只手掌似的,互相连接又各自独立。从啸台上下来,在百门山的西侧,是一个狭长的山谷,另一个独立的山峰和百门山对应,好像两堵高高的屏障一样,使这条山谷又深又窄,再加上两边山坡上苍松翠柏葱茏茂密,只要有一点微风刮起,松涛就会从远到近,从弱到强,从人们耳边呼啸而过,犹如千军万马就在眼前一般,携雷带电而出,其势不可遏止。特别是在这两个山峰之间,也就是在这条狭谷的出口处,却又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突兀而生,挡在山谷的中央。这座山头的顶上,有一个六角小亭,这个亭里,有一张硕大的青石书案,这张石桌子的正后边是一只用青石雕刻而成带有靠背的座椅。这一桌一椅据说都是一块青石雕成,当然,无人能够搬得动,因此不怕丢失。在这座六角亭前,是组成这座山头的青石,这块青石很大,至少能站得下七八十人,这块青石也很干净,不但没有长一根草,也没有一粒尘埃,大概是风雨常年冲洗的缘故吧。龚克亮的秘书告诉薛玉兰一行,这个小山包叫凤凰山,这个小山头叫点将台,据县志记载,北宋时期,金兀术率金兵大举南下,岳飞曾在这山谷中埋伏下两万精兵,等金兵路过时突然杀出,以少胜多,大败金兀术。当年,岳飞就是在这里点的将,就是在这里指挥的千军万马。
龚克亮是在和张新凤碰过头后赶到这里的,他还没有到过这里,但他看过县志,知道这条山谷里曾经埋伏过宋朝的岳家军,也知道这个叫做凤凰台的地方就是岳飞当年的点将台。此时,站在滚滚松涛呼啸而过的点将台上,龚克亮心潮如松涛滚滚般起伏难平:当年,祖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岳飞曾经在这里浴血奋战,捍卫过国家的领土完整。如今,国家进入到一个全面发展的昌盛时期,如何建设才能更符合科学发展观呢?到底什么是地方保护主义?什么又是大工业布局呢?站在这点将台上,龚克亮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薛玉兰悄无声息地来到龚克亮身旁,笑着问道:“想什么呢?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女的吗?”
“哦,对……”龚克亮脱口答应了一声,但仔细一咂,薛玉兰的话里充满了醋味,便不高兴地解释道,“说什么呢?那个女的是我们共城市的张副市长,她是有事来找我。”
“那是。”薛玉兰仍然用酸溜溜的口气说着,“没有事谁会在这大冷天冒着北风来这山上等人呀?”
龚克亮把眼睛一瞪,虽说声音不高,却带有几分威力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给你说,我们有事……”
“是呀,我知道你们有事。”薛玉兰并不畏惧龚克亮话中的威力,仍然不急不火地说着,“要没有事怎么会冒着北风在山顶上等候?不过,山顶上也很浪漫,对不对?”
“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呢?”龚克亮尽量压住心中的怒气,小声地说道,“玉兰,你怎么把人想得都……都这么坏呢?她是我们共城市的副市长,我们真的有事!”
“我知道她叫张新凤。”薛玉兰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一副十分了解内情的样子说道,“生在共城,长在共城,如今又在共城当官的共城人。常务副市长,绝对是你的同盟者。”说到这里,薛玉兰带着一副嘲讽的口吻说道:“克亮,我也真想不通,你到共城才这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怎么会这样开口共城闭口共城的没有共城不说话,到底是你这个市长管着共城呢?还是共城管着你这个市长呢?具体点说,是你管副市长呢?还是副市长管着你呢?”
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龚克亮更加清楚地知道有人给薛玉兰灌输了一些不大利于团结的话,否则的话,薛玉兰不会突然间变得这样好像从醋缸里钻出来的一样。虽说多疑和嫉妒是女人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的,但薛玉兰在部队经受了这么多年的锻炼,又有一定的胸怀,肯定比别的女人要好一些。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龚克亮看了看薛玉兰,把刚才一副严肃的脸换成了笑脸,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说道:“玉兰,咱们今天是游览百门泉来了,别说这些不愉快的好不好?刚才如果我的话不中听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好呀。”薛玉兰也把阴沉的脸色放晴了一些,“这才是个男子汉嘛。其实我是说,咱们又不是共城人,不要和共城的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没有必要嘛。”
龚克亮咬着牙忍住了自己的性子,没有说话。
薛玉兰见龚克亮不再反驳,高兴地又说道:“共城也好,卫河也好,对于咱们来说,只不过是暂时栖身之地,咱们又不可能在此地久住,尽尽责任而已,何必太当真呢?再说了,我马上就要过来了,得罪了她们,今后不见面了?如果把我安排到市政清洁队去,告诉你,我可自动下岗,你可得养活我和孩子。”
“养活你和孩子应该不是问题。”龚克亮摇着头,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至于吧,她们水平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如此的地步,把一位堂堂部队医院的院长安排到市政清洁队去扫大街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你说呢?”
薛玉兰轻轻地抿嘴一笑,说道:“你的水平为什么就能够差到如此水平呢?明明上级领导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你跟着起什么哄?就是错了,能追到你的头上吗?难道你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这话我不能苟同。”龚克亮见薛玉兰又把话说到了这个话题上,忍无可忍,反驳道,“这两个问题不能同日而语。我……”
薛玉兰见龚克亮又要较真,连忙用手轻轻捅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说:“好好好,这件事咱们不说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她们说,如果这一阶段市里的工作很稳定的话,对我的安排就很有利了,那地方不仅不是市政清洁队,反而可能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噢?还有这么好的事?”龚克亮知道薛玉兰今天就张新凤和他的碰头而借题发挥肯定会有原因,现在见薛玉兰把话说到了这里,心里亮堂了,知道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便仍然装作不知道地问道:“她们说要把你安排到哪些你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可不能说出去。”薛玉兰笑着说。
“那当然,军事机密嘛。”龚克亮故意逗着说。
薛玉兰下意识地朝着四处看了看,见她那一行女友还在亭子里全神贯注地听秘书介绍着周围的景色,就凑近龚克亮的耳朵,说道:“她们说,省三院的党委书记和卫生局的党组书记,两个位置让我挑一个。怎么样,这两个位置咱们敢想吗?”
“什么?省三院的党委书记和卫生局的党组书记?”龚克亮吃惊地大声说了出来。
“别出声!”薛玉兰急忙去捂龚克亮的嘴,嗔怪着,“吵什么吵?让满世界都知道呀!”
“嗨,蒙傻子去吧,这话你也信?”龚克亮放低了嗓门,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道,“这两个位置都是正团,而你现在充其量也只是个副团,政策是转业后保留原级低安排,对你,总不能提升一级高安排吧?真是,拿这小儿科的把戏哄小孩儿,你也不找个不洇水的地方……”见薛玉兰杏眉倒竖,龚克亮急忙把后边不大好听的话咽了回去。
“这有什么?”薛玉兰并不为龚克亮的难听话所动,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死政策灵活执行,不拘一格选人才嘛,凭我的水平,凭我的能力,为什么我就不能提升正团?我就不能……”
“好好。”龚克亮见薛玉兰眉头拧在了一起,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便息事宁人地说道,“咱们不争好不好?我没有说你不能提正团。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要提正团咱们就要付出代价。”
“克亮,咱们……”薛玉兰正要再说什么时,龚克亮的手机响了。龚克亮拿出手机,打开刚说了一句“喂,我是龚克亮”,里面清晰地传出来张新凤着急的呼喊:“龚市长,老耿那边要出事,有人要炸公路!”龚克亮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连忙对着手机喊道:“告诉老耿,一定要阻止住事态的发展,炸了公路咱们都有罪。我马上就过去。”说完,他紧张地对薛玉兰说:“让秘书陪你们吧,我得走了。”
薛玉兰连忙说:“快去快去!这里你就别管了。”
龚克亮大步流星地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