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只小狗让我自然而然地触发了写书的念头。
与其说她是别人送给我们的,还不如说她是被掳到我家来的,虽然事后珍妮特和她母亲的确是同意了,但是当初我儿子并没有征询她们的意见就擅自把她带回来了。
而我们为了她所付出的爱、时间、心血、金钱和努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点,没有必要把这些摆到台面上来说。见到她的小脸……我心都碎了。即使没了腿,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她终将是属于我的。而她也会像我一样,渡过生命中的一切难关,当然除此之外,她也别无选择。她就在这里,趴在我的掌心,轻轻地咬着我的指头,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透着坚定的神情,目光中充满了希望,像是在恳求我救救她。她一定能行的!
是的,我们要花去无数的时间来帮她康复身体,我们得弯下腰身,用双手托着她,引导她,牵着她,帮她穿过水泥露台,踱过地毯,蹭过瓷砖地面,走过后院的草地。她会成功的!我们一定要看好她,不能让她从沙发上掉下来,不能让她绊倒在楼梯上,不能让她在喝水的时候,脑袋栽到碗里抬不起来,不能让她趁我们不注意爬进浴室里。如此种种的惊险场面,不论是她,还是我,都是无法忘却的记忆。有一次,我以为我踩到一条丝瓜,但这条丝瓜立刻尖叫起来……丝瓜不会尖叫的呀!
我这辈子有过几回整个人都完全失控的经历,而这就是其中的一次。我当时真是吓得六魂无主,也惊声尖叫了起来。当时家里没其他动物,我想我肯定把小狗给踩死了!但是,谢天谢地,她好了,没事了,我也就没事了。
如果在我踩到她之前,她呛了些肥皂水在肺里的话,我那只肥硕的大脚在这个湿漉漉的黄色小不点上这么一压,她肺里水肯定就被挤出来了,没准我还干了一件好事。
这家伙就是这样,不是蹭到你脚底下,就是可能溜到你两腿间,给你使绊子。大家都觉得她是这个麻烦世界里最大的小讨厌。但是只要看着她的小脸蛋,读懂她的表情,你就会明白,她是爱你才这样地“招惹”你。
几年下来,情感问题、收入问题、压力问题,还有法院的传讯让这个家一直淹没在纷扰之中,就在我们好不容易快熬出头的时候,这只小狗带给我们一种警示:
并不是只有人类才能让地球转动。是上帝派给我们光荣的使命,让我们救助菲斯——他那小小的天使。为了生存下去,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为了调整生活,我们必须重新学会应对生活中最简单的问题。而菲斯也像我们人类一样不得不面对这一切,她天生没有前腿,没有发声的能力,没有妈妈的宠爱,没有安全和温暖,甚至在来到世间最初的六个星期里一直都备受忽视而不得不忍饥挨饿,直到最后终于有人把她带走,作为礼物送给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非常欢欣地接纳了这份礼物,发现这正是她一直期待的那种特别的小狗。是啊,还会有哪只小狗像她这般特别呢?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只完全靠两条后腿直立行走的小狗!当然,她并不是天生就有这个本事的,如果没有人帮助她,她什么也做不了。而上帝正是选择了我们,让我们来帮助她,这是我们的挑战,也是我们的责任。我经常听人们说“你做了件好事,上帝会保佑你的。大多数人一般都不会让她活下来的”。
每次听到人们这样说,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正是我当初跟珍妮特说的话。如果连她的亲生妈妈一开始就想处置掉她,那么她定然是挺不过来的。“你收养她,上帝会保佑你的,你真是个圣人。”好了,对这些我不想去细究,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相信她是一个圣灵,我每天都为她祈祷。我想她会感觉得到我们对她的爱,但是她肯定不知道,她是多么地让我们引以为豪。
如果想要别人(或者主人)以你为豪,你总得有让人值得骄傲的事情才行。菲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缺陷,直到我们去桃乐丝公园给《雷普利信不信由你[4]》节目录节目时,她才知道自己少了两条腿。那也是她生平第一次逛公园,我们也就任她去追赶鹅群。我们知道她少了两条腿,而且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但是不,她不知道。她凭着那两条后腿,直立着身子追赶鹅群,你能想象得到的,她这个怪异的样子肯定把那些可怜的小家伙们给吓坏了,那些正常的四腿肉食动物扑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没吓成这样。菲斯径直朝着湖里冲过去,湖水都没过头顶了,也不停下来!“快回来,你活得不耐烦了吗!你没有前腿,你‘狗爬’不了的!”
不过幸好,算她走运,劳拉会游泳。当然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也算是我们走运吧。劳拉一下子扎进湖里,把她那湿漉漉的小狗崽给救了出来。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但看到菲斯咧着嘴巴,舌头晃来晃去的,尾巴还在空中不停地扑腾,我们才意识到,她还想去追鹅。真是够狠的!不但没有一丁点的畏惧感,对于自己少了两条腿,也丝毫不在意,又一次往水里钻,只是这一次她直起了身子,让腰部保持在水面以上,慢慢地向前游。这下可好,有关菲斯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公园里简直就是无鸭不晓,无鹅不知。但她乐在其中,我们每次去公园,她都玩得不亦乐乎。我们有照片为证。
可以理解,这是一本启发性的书,专为像我这样的人写的:身陷重重困境,又无法缓解伤痛,长此以往也就无法获得丝毫的平静;而此书同时也适合于那些经历着意志消沉的人,他们应该知道,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些祈祷,虽然不曾用言语表达出来,但一定会有答案。我的灵魂何尝不是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在痛苦与困惑中煎熬呢!我也屡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或者说我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看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是,我从不会选择消沉,虽然我记得有那么一两次,消沉的情绪也的确不请自来,悄悄地溜进来过。而那是因为我总是太忙,没有意识到它来临前的那些征兆。我曾认为消沉就是一种心态,假如能用工作来排解它,让脑子忙起来,不断地作计划,作安排,然后还找些别的事情来考虑,这样我就能成功地把消沉压抑的情绪击得粉碎。这样的方法,我记得好像是管用过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我被迫停下来,被迫地(不是自愿地)放弃一切,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曾成功地击碎过那些消沉压抑的情绪。所以我只好重新理清这些思绪,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这跟劳拉的做法有点类似,待到某天时机成熟时再想办法来解决……总之不能是今天。这正是我的策略!我想这就是一种所谓的回避战术,我会战胜它的,我一定会赢,一定会胜利,而除了战胜它,我别无选择。我真是傻啊!
我又何必如此强求呢。我最终在帮助这只小黄狗的过程中,找到了心灵的平静。虽然是我们的爱与时间让她学会了成长,学会了走路,学会了用她的小尾巴来征服她的世界,而与此同时她也让我学会了放手,学会了让一切顺其自然。
上帝不曾离开他的宝座,他仍然端坐于天国,上一次仰望天空时,我看见上帝所有的星星也仍是各就其位,井然有序地在天幕中闪烁。那么,我是不是也要重新调整,让自己的生活回归秩序呢。我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因为这是一份承诺,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能理解一个人为何有如此大的压力,因为我们在为生活打拼的时候,不仅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挫折,而心中又不肯放弃未来的目标,同时还要满足家人们的各种需求。如此种种的心思与顾虑不但让他们备感压力,而且开始觉得自己就要被压倒了,压垮了,像是掉进了自己挖下的洞,或者像是被推进了别人深掘的坑,不论如何,都爬不出来。其实,出路终究是有的,只需要一点点信念,再加上不懈的努力。当我们受伤的时候,仅凭信念是无法给我们疗伤的。承诺固然好,但是它们需要行动与努力才能实现,而只有那些真心求变的人才会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承诺。另外,有一点我非常赞成——我们时常会觉得自己走投无路,那么这时候我们就应该去寻求帮助。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平常的人,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不管我们一家有多么迷茫,他也从不会停下来,寻求别人的指点。有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生活和目标。我固执于这种想法而且深陷其中。
哪怕电话簿近在咫尺,不管是求医问药,还是经济问题,不管是情感问题还是身体问题……我完全可以打电话向别人求助,但是我不。我觉得这完全是浪费时间,也许还会欠下人情,反而给自己添乱,多牵扯一个人进来,事情没准更糟糕……这些都不是高明的借口,但是我却屡屡将它们作为托辞。暴风雨前的平静其实是一种预警,而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对我来说,是一种确证,证明我的确撑过了那场暴风雨。如今的我比以前更愿意祈祷了,而且拿起话筒的情况也更多了。现在,我不再介意向别人救助,因为我不想在镜子里看到一个过去的我。我希望见到一个我想见到的自己,成为我狗狗心目中的那个我,或者做一个我在街上遇到的人所认为的那个我。他们为我祝福,说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还感谢我所做的一切。一位纽约的女士甚至还把我称为英雄。对这个称号,我真是消受不起,因为我实在算不上什么英雄,所以,我只是报以一笑,并谢谢她的抬爱。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不止一次,我在心里琢磨,我们在菲斯身上投入的时间、精力以及努力也许可以写成一本书,讲一讲她过去的经历,以及她还将会遇到的精彩经历。有了这些经历,再加上我的教育背景,这本书的问世也就水到渠成了。菲斯之所以成为菲斯是因为在生与死之间,她自己选择了前者,而上帝又仁慈地成全了她。我们一直都是弯腰俯身地照顾她,用滴管一点一点地给她喂食,甚至在浴室里我踩到她之后,还拼命对着她鼻孔吹气,但是如果她自己不想活下去的话,那么我们所有的这些努力都毫无意义。然而,她想活,她想跑,她想去追鹅,还想吃我们在百老汇遇到的那位慷慨人士手中的香肠,而这位先生本来只是想拍一拍这只大名鼎鼎的两腿小狗的头。菲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气,她只在乎从三明治里散发出来的大蒜和香料的味道。
没错,菲斯的确是一个励志的典型,但她百分之百还是一只狗。而这一点也是她给我们所有人的启示。我想我已经学会了用更高的目标来要求自己,做一个更好的自己。同时,我也学会了在困境中如何坚持下去,那就是要懂得放手,而让信念来接手。说到这里,真应该为狗狗唱首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