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紧跟着进入屋内，却也被迎面扑来的情糜气息惊在原地，双手颤抖地抽出腰间长剑。
夜澈伸出手掌，掌心浮起一团暖白色的光，随着光团越来越亮，屋内的黑暗逐渐被驱散，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三人同时心底一沉。
本不宽敞的厅堂此时疮痍满目，桌椅七歪八倒，地上满是沾着血迹的茶壶碎片，入眼之处尽是狼藉，仿佛被搜刮洗劫过一般。
阮九舞向前艰难地迈了一步，却发觉鞋底黏腻异常，低头一看，只见青灰色的地面上竟有一滩半干的血迹，血迹的前方是数道猩红刺眼的拖痕，曲曲折折向里屋延伸。
“月和……月和……”
阮九舞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她疯了一般向里屋奔去。
可是来到卧房门前，三人却再次止住了脚步。
阮九舞颤抖着蹲下身子，捡起地上被鲜血染红的淡黄色轻衫，泪水瞬间湮灭了视线。
这是月和最喜爱的衣裳，今早分别时她穿的就是这一件。
青影显然也认出来了，清秀的脸庞痛苦得有些狰狞，他抬起发抖的双手，想要推门而入，却被阮九舞挡在身前。
“我来。”
阮九舞将门打开一条窄缝，侧身闪了进去，匆忙点燃桌上的油灯。当看见床上的景象时，她浑身一震，“砰”地一下关上房门，将夜澈与青影隔在门外。
“阮姑娘，她怎么样了！”
青影用力地拍打着房门，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更显凄凉。
阮九舞早已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望着床上身无寸缕、血迹斑驳的残破身躯，不敢相信这就是今天早晨还为她梳头发的傻丫头。
这是月和吗？
这怎么能是月和？
幽黄的灯光下，月和的面部红肿突起，唇角几乎被撕裂到耳根，皮肤青紫交错，杏眸牢牢紧闭，双腿之间不停涌着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月和到底经历了什么。
阮九舞无力地跪倒在床边，用力地揪住胸口，想要将这颗痛到极致的心脏挖出来，挖出来是不是就不这么难受了。
虽然外屋的一切已经让她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副血淋淋的身子时，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月和……醒醒……”
她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床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月和，我回来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月和依旧处于昏迷，床边的木匣子却突然掉落在地。
这个木匣子不是用来盛放云火之花的吗？
“小姐……”正在这时，月和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阮九舞猛地抬头，见月和正眯着双眼望向她，眼角尽是干涸的血迹。
“我在，我在这里。”她急忙握住月和的手，泪水一串串滑落。
月和费力地眨了眨眼，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伤痕滑至耳鬓，脸上刺眼的伤口溢出猩红的鲜血。
“小姐，我快不行了……”
“傻丫头，别乱说，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阮九舞轻柔地擦拭着月和脸上的血迹，可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她崩溃地大哭道：“怎么办……血止不住……怎么办……”
“小姐，别哭……”月和痛苦地摇摇头，每说一个字，枕边的血色就加深一分。
“月和，我会把你医好的，我的医术你是清楚的，一定会将你医好！”说着，她就要起身去衣柜里拿药箱。
“小姐，没用的……”月和抬起两根手指，轻轻拽住她的衣袖，“陪陪我，我就要走了……”
“不要，不要，你说过的，只要我不撵你走，你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你说过的，你说过的啊……”
阮九舞紧紧握住月和的手，生怕她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月和，我不让你死，这是命令，不要走……求求你了，别离开我……”
“对不起，我不能再照顾小姐了……若有来生，真希望能继续……继续服侍小姐……”说到这，月和突然声音哽咽，裸露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阮九舞忙用被子盖住了月和的身体，同时遮上了双腿之间的血迹。
“乖，没关系的，这些都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月和一阵剧咳，嘴角又涌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地呢喃道：“没用的，我已经把剩下的花瓣全部吃了……”
“什么……”
夜澈曾说过，那云火之花来自异界，每次只能吃半片花瓣，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这时，房门外突然“咣当”一声巨响，随后隐隐传来青影痛苦的低吼声。
只隔着一道木门，她们的谈话外面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是青影么……”月和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恐，扑腾着手臂嘶喊道，“别让他进来，别让他进来！”
“好好好，不让他进来，不进来。”
阮九舞心疼地地抱住月和，不停安抚着，过了许久，月和才停止了哭喊，却如失魂的木偶般呆望着紧闭的房门，双眼空洞无神。
“月和，为什么要吃那花，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太脏了……呜呜，小姐，我太脏了啊……”
月和的情绪突然崩溃，睁大双眼失声痛哭，猩红的鲜血随着抽搐的表情从伤口中不断溢出，她的整张脸仿佛都浸泡在血水里。
阮九舞无力地留着眼泪，此时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带走月和眼中那无尽的绝望和抹不去的悲痛。
“我太脏了，不能让青影看到我这样子……坚决不能……吃了那花，我就可以走了，他就再也看不到了……”月和哭着低喃，视线却没有离开房门，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气望着门外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了青影的声音。
“月和，你不愿我看你，我便不看。可你要记得，无论何时，你在我心中的模样都不会变。我……我真地很喜欢你。”
“呜……”
月和听后发出一声哀嚎，眼角淌下两行血泪，喉咙跟着“咕咕”作响。突然，她脸上的伤口猛地裂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殷红。
阮九舞不知所措地抱住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小姐，我好热啊……”月和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着，身体不停地扭动。
热？
难道……
忽然，房门突然被一阵寒风冲开，夜澈冷着脸闪至床边，拽起阮九舞厉声道：“时间到了，出去。”
“不，你放开我！我要陪着她！”
“她吃了云火，马上就要自爆了，你留在这里不仅会被波及受伤，还会让她走得没有任何尊严！”夜澈没有放开她，反而怒声喝道。
月和的身体已经红得滴血，听见夜澈的话后，眼中闪现出短暂的清明，强忍着痛苦咬牙说道：“小姐，出去吧……还有，切记要小心二夫人……和那两个壮汉……”
说完，月和疲惫地阖上双眼，模糊难辨的唇角竟微微弯起，轻声说道：“青影啊，我也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