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天是在南宫瑶的再三询问下才出现的。
“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洛宇天静静地看着南宫瑶，看着她好起来的脸色，嘴角浮起淡淡的柔光，但是看到站在南宫瑶身边忙碌的染，那点柔光也转成了苦涩。
“我……”南宫瑶自然是看不见这些暗流，一心只想着要回去见皇甫旭，“我现在已经好了吧？还要多久？我的眼睛还要多久才能拆掉？洛，你知道，我现在真的很急。”
“我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每天晚上，在染离开之后，他都会来到这里，静静地为她疗伤，自然也听见了她的梦呓。
那些无意识的话语，亲昵的声音，仿佛将甜蜜的画面都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所能做的只能点住她的唇，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染闻言，皱起眉，“怎么，帮你养好了，就想走？好歹也得等洛的身体好起来……”
南宫瑶低下头，“抱歉……”
“没事。”洛宇天只是笑，捂住了嘴，就算她要杀了他，他也是当受的，这一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因为曾经……她南宫瑶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他洛宇天夺去的啊。
这是他的罪孽，这是他这一世赎的罪。
衣服上却多了一股力量，南宫瑶拉着洛宇天的衣服，话语中带着歉意，“对不起，你……还好吧？你的身体也不好，要多注意身体。”
洛宇天想说些什么，此时却顿感不适，捂住了嘴，拼命咳嗽着，双肩剧烈不住抖动着。
南宫瑶有些着急，攀着洛宇天的手站了起来，笨拙地拍着洛宇天瘦削到硌人的背，“你还好吧？有没有好点……染！”
“我没事！”洛宇天却忽然拉开了南宫瑶的手，后退了一步，“你不要管我。”他将沾了血的手帕握在手里，眉头上流下一滴汗，那手帕便在他的手中化为了灰烬，连丁点血腥之气都不留。
竟然连做这点事都疲累至此吗？所以果然……之后的事将她交给染是正确的决定，当初收养染也是正确的决定……呵。
“洛，你在哭吗？”南宫瑶突然开口道，“我……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南宫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是染提醒了她的自私，也许是因为洛对她的好将她宠坏了，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哪里是理所应当的？她既还不了他的情，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她是有什么面目理所应当？
“你希望我怎么做？洛？”
他哭了吗？不，他是不会哭的。他早就没有泪水了，即使在当年“她”死之时，他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他洛宇天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想到这里，洛宇天淡然了，“你不要想太多，我没事。”
“我不相信！”有这么一瞬间，南宫瑶似乎感觉到洛宇天的气息即将断掉一般，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
洛宇天却后退到了一个南宫瑶抓不到的角落，“我没事，以后有事就问染，我……闭关一段时间。”
说完，也不等南宫瑶反应，就转身离开。
“不，洛……为什么？”
“既然他说有事，你何必这样。”染有些看不过去了，对南宫要的话语也不由得重了起来，这个笨女人。
“他……是真的生气了，对吗？”因为她实在太自私了。
半晌，染才按住自己想要保住南宫瑶的手，道，“不，他不会生气的。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
这该是要有怎样的觉悟，这样的觉悟中有蕴含了多少的感情，这样的感觉绝不是他的感情所能比拟的。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染想起幼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洛宇天的模样。那个时候的洛宇天与现在相比要健壮许多也健康许多。那个时候他只当洛宇天和那些假仁假义的家伙一样，名义上是要对他好，实际上是要将他抓起来，当做奇珍异兽卖了，或者是给一些性癖变态的家伙当娈童。
幼年的时候的他根本没有任何修为，然而那个时候的洛却任由他在他的脸上滑下痕迹，脸上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最终，他折服了，被那可口的食物、温暖的被窝……以及那样淡然的笑容。
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对染来说，洛宇天就是他的家。然而现在，连这个家都要失去了。
染没有察觉到自己嘴唇的颤抖，对南宫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洛离开了的话……你会怀念他吗？”
付出了这么多，就算是记住一辈子也不为过吧，就算没有办法回报感情……
南宫瑶却是皱起了眉头，“那就追回来啊，他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伙伴啊。”
伙伴吗？但这样的说法，洛听到了会很高兴吧。染觉得胸口刺刺地，这是……心痛的感觉吗？
……
又过了十来个日子，南宫瑶身上的纱布总算完全去除了。
“现在是眼睛了。”
听到染的话，南宫瑶深呼吸了一口气，“来吧。”
染见南宫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好笑。这种程度的伤口，根本不值得担心，凭借洛的治疗术，就算是眼睛瞎了都能治好，更何况是……
一圈、一圈……随着南宫瑶眼睛上蒙着的纱布落了下来，光明也慢慢渗入了南宫瑶的眼中。
“先不要急着张开眼睛，好好适应一下。”
南宫瑶照做了，在睁开眼的时候，南宫瑶看到了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不由得吓了一跳，“你！”
视线慢慢恢复中的南宫瑶，没有察觉到染眼中的感情。
染也恢复了冷嘲热讽，“怎么，眼睛瞎了，脑袋也跟着蠢了？别忘了我照顾你这么久，想想怎么还我！”
穿云兽在旁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洛宇天都主动将机会让给他了，他还这么浪费机会，活该万年炮灰。
“穿云！”
南宫瑶将穿云兽紧紧抱在怀中，“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哼，如果你再不恢复，我也要跟你这蠢蛋解除契约了。”
虽然穿云兽此时是兽态，模样也可爱，染却不由得皱起眉，更为自己心头的感觉莫名其妙，想了想，狠狠喝了一口水，“我去煎药。”
见染离开了，南宫瑶跳了起来，跑到了窗边，“果然，我就猜到是这样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看不见东西，却也从声音和气味中隐约猜到了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小筑确实很符合洛宇天的风格啊。
然而……看着远处的小溪，南宫瑶不由得想起了和皇甫旭一起，在水边的记忆，那样鲜明的记忆，直到如今还历历在目。
“旭，你到底在哪里？”是不知道她在这里吗？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穿云兽的目光流转，隐约可以猜到南宫瑶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了。
果然，南宫瑶转过头来，犹然带着点疤痕的嫩印的脸微笑起来，仿佛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了那种小脸上，“我们回去吧，去找皇甫旭。”
穿云兽闭了闭眼，随后耳朵一扬，飞了出去，“我不要。”
“诶？为什么？”南宫瑶紧跟在后。
“没有为什么，这里那么安静，空气又清新，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这里没有皇甫旭啊。南宫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皇甫旭？”
岂止是不喜欢？那个人可是、可是……
穿云兽猛地贴到了南宫瑶的脸上，有一瞬间几乎要将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但……“就当是这样吧，反正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在南宫瑶的眼里，穿云兽一直都是惫懒的，偶尔发发神威都是懒懒的模样，如今却突然严肃起来。
有什么是被她忽略掉了吗？南宫瑶总有这样的感觉。
不管是洛宇天、染，还是穿云兽，似乎都在隐瞒着些什么。
是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吗？
南宫瑶深呼吸一口气，也不追了，看向飘在半空中的穿云兽，“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去找好了。等我找到他，再来接你回去。”
“不准去！”穿云兽一个激动，幻化成了人形，将南宫瑶的手腕紧紧地抓住，“接什么……”去了还有可能让她回来吗？
早就被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了吧！？
“穿、穿云？”突然看着一直以来认为是孩子的穿云兽变成一个大男人，南宫瑶顿时反应不过来。
穿云兽却没顾得及想这些，只是握着南宫瑶的手又紧上了一分，“听到了没有！？”
“我听到了，干嘛这么用力！”南宫瑶想要挣脱，却无法挣脱。
这个时候，染的出现即使接触了南宫瑶的尴尬。
“你们在做什么？”
穿云兽回头看了染一眼，冷哼一声，“一个两个，都是笨蛋。算了。”
走了两步，穿云兽又回头，眯起银色的眸，“记住了，不准离开！”
直到看到穿云兽又化为了小兽形态，南宫瑶才接受了这是穿云兽的新形象这个念头。
“什么嘛，不过就是长大了一点，竟然用这种口气……”美是美，也少了以前那种萌萌的感觉了，可恶，以后她要蹂躏都觉得怪异。
不过……南宫瑶突然抬起头来，却见染正皱着眉看着她手腕上的红印，心中闪过一抹怪异，将手背到背后道，“对了，我想问你，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穿云是什么了？那你们知道他为什么……额，人形发生了变化？”
南宫瑶想的是，按照一般规律，应该是穿云兽的能力进化了，那肯定是与她本身的修为有关，不然穿云兽之前也不会这么积极地要她修炼了。只是……受伤之后，她不仅修为大减，恐怕还不如认识穿云兽之前，那么，穿云兽又是怎么……
染沉默了，看着南宫瑶一言不发，半晌转过身，“你该吃药了。”
染的沉默叫南宫瑶更加不安，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心宗的不安越来越强，“洛呢？”
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