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谨言转过头去，就见不知是在何时已经弹完整首曲子的乔锦凌将一块白色锦帕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锦帕上面那朵娇艳的牡丹花分外眼熟，她记得这块锦帕赫然就是上次在城外山林遇刺的那次，乔锦凌递给她擦手上血的那条锦帕。
她失神间，便感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划过，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是乔锦凌在为她擦脸颊上的泪痕，身子微微后仰，退开了两分。
见乔锦凌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沈谨言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想了想，也不知道出于心思，身子微微前倾，又将脸凑了过去。
随着那只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晃动，软滑的锦帕在脸上划过，弄得她脸痒痒的，不习惯的她直接抬手一巴掌抓住了眼前那只手。
温热的温度从手心一点点蔓延开，渗进皮肤里，沈谨言微微愣了愣。
见她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不肯放，乔锦凌微微蹙眉，满是关心的出声问，“谨言，脸色好像很难看的样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谨言惊得忙收回了手，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没，没事，我就是想说，我自己来擦就好，你给我擦，怪不好意思的，最为主要的还是我都多大个人了，竟然因为听一首曲子而哭了出来，这话要是传出去，外人估计都能够笑掉大牙来。”
“既是如此，你就自己擦吧！”
乔锦凌笑着说完，将手中的锦帕递到沈谨言的面前去，“其实你不是第一个人听这首曲子而哭的人，当初我听这首曲子的时候也哭了，所以，你这样，并不丢脸。”
接过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两把，沈谨言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你没骗我？”
“自然是没有！”乔锦凌温和的说道，起身走到了凉亭边缘，看了看远方，那双极具灵动之气的眸子此时空洞得无一丝感情，满满的全都是失落与绝望。
看出他浑身外泄一股悲凉之气，沈谨言想开口问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最后，她也索性没有多加询问，以此打破这沉寂的气氛，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凳上，静等乔锦凌开口。
“这首蝶舞出自前朝梅妃娘娘梅语儿，她写这首曲子，只是为了祭奠她和她喜欢的男人从相识，相知，相恋，到死离的真实写照，因此，这首曲子共分四个部分，经过多年流传，现下四国六城内所流传的蝶舞实则只是残缺的，而缺的正好是死离的那部分，因此，在外人眼中，蝶舞这首曲子是歌颂赞美爱情的，可真正的知情人却是明白，这首曲子不过是个可怜人想要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罢了。”
话到这里，乔锦凌已然不想再说，可又怕沈谨言多想而产生误会，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往下说：“早些年我游历在外，有幸听得一位老人曾弹起过这首曲子，当时，我也如你这般被感动，不自觉的留下眼泪，后来，我便将此曲子学了下来。”
“听起来这首曲子完全是在表达一个很悲凉的故事，也难怪我会听哭！”
“我想不止你会听哭，就是任何一个人听了这首完整的曲子，估计都会哭！”
“我也这般认为。”沈谨言笑着道：“我要是能够将此曲学会，宴会上就是真的被哪个不长眼的人给挑衅，我也无需畏惧半分。”
“我想以谨言你的资质，今日的时间足够让你学会弹奏这首曲子。”
“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聪明！”
说话间，沈谨言直接将青兮琴搬到自己面前来，拨弄了两下琴弦，开始弹奏。
相识和相知两部分，沈谨言几乎是信手捏来，弹得很好，可以说与乔锦凌方才所弹的没有半分偏差，只是，刚到了相恋部分，任她怎么弹，试了无数次，弹出来的琴声都太过生硬，无趣，就好像是少了一丝情感在里面。
沈谨言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重新弹奏。
只是，刚刚弹奏了几个音律，她便感觉到不行，不得不再次停下，重头在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里卡得太久，所以心底有了阴影，当沈谨言弹到相恋部分时，再次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一旁的乔锦凌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出声鼓励道：“谨言，别泄气，接下来再弹一次试试，说不定就可以成功！”
“锦凌，我——”
不行两个字到了嘴边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在看到乔锦凌脸上那抹期许之情后，便硬生生的住了嘴，将那两个字回吞进肚子里。
想她为了给父母报仇，初出任务那些年，任务在难，受多重的伤，她都咬牙坚持，只因为她不服输，不肯向命运低头，所以一直用鲜血为代价死扛着。
“我再弹一次试试。”
乔锦凌冲着沈谨言递去一抹赞许的眼神，低低的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在他的注视下，沈谨言拨弄了两下琴弦，将音调准，这才重新拨动了琴弦。
悠扬动听的曲子再度响起，节奏也从欢畅逐渐走向甜蜜。
想到接下来要弹奏相恋这部分，沈谨言就忍不住头大，然而，就在她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弹，怎么去表达的时候，一只手直接从身后渐渐落下，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温暖的大手已然捉住她的手熟练的拨弄琴弦，弹起了相恋部分。
线条分明的侧脸在眼帘中逐渐放大，一股清冽的竹香味夹杂着男性的阳刚之气扑鼻而来，猛吸了几口后，沈谨言有种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的感觉。
被这种气息所萦绕，她有种自己快要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彼时，手依旧被乔锦凌紧紧的握住，拿捏着在琴弦上拨弄着，慢慢的，静下心来的沈谨言也逐渐找到了感觉，不需要乔锦凌的手带动，她便按照记忆中那道熟悉的音律弹奏着接下来的部分。
一曲落下，沈谨言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乔锦凌不知道何时已经松开她的手，走到一旁静静的站着，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只是，她依稀看得出，他的眼圈泛红。
“锦凌——”沈谨言不放心的喊了一句。
“我无碍，谨言你无需担心，说起来，我方才只是被你的琴声所打动而已。”乔锦凌笑着道，冲沈谨言递去一抹肯定的眼神，“谨言你这次弹得很好，回去多加练习几遍，只要按照这个水平弹出来，四国六城内少有人及！”
“小女子多谢乔公子谬赞。”沈谨言笑着打趣道。
看她这样，乔锦凌摇摇头表示无奈，沈谨言知道他是在头疼自己这时不时就喜欢犯二的性子，当下笑着道：“锦凌你放心，他日要真是需要弹这首曲子，定不负你所望。”
“我相信你可以的。”乔锦凌肯定道。
扭头看了一眼不早的天色，当下感叹出声，“难怪世人皆道饮酒作乐最是快活，这几日，我方才觉得这时间过得很快。”
扭头看向远处就快要落山的太阳，沈谨言有些眷恋的开口，“的确如此。”
这两日，是她来这个世界，觉得过得最快的两日！却也是留下最刻骨记忆的两日。
“走吧，时间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今夜就先在这里住下，明日我们一起回皇城，后日你便进宫参加宴会了，到时候会如何？全看你个人的应变能力了！”
“不管期间发生什么，但最后的结局始终是我不会嫁给九王爷！”
沈谨言一脸淡然的说道，抱起石桌上的青兮琴转身就出了凉亭，乔锦凌快步紧随。
“谨言你为何这般肯定？可别忘了皇命大于天，一旦皇上下旨，你非嫁不可！”
“如此是这样的话，那就更简单了，我就让这圣旨根本就下不下来。”
“哦，谨言你心中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面对乔锦凌的追问，不想瞒着他的沈谨言笑着道：“是的，如果不是有了应对之策，我又岂敢说出开设赌场下注，全部买我不嫁给九王爷呢！”
“我倒是很想知道九王爷权势滔天，谨言你为何不想嫁给他呢？”
“当今皇上膝下皇子众多，其中优秀者也有不少，如此，不管是有没有能力者，都会被那把龙椅所蛊惑，从此做出兔子博狮，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夺的事情来，而九王爷出生皇室，不管以前和现在如何，总会受到很多无心人牵扯。”
“他日一旦将来新帝登基，朝廷内直隶其他皇子的重臣必定会受到血洗不说，我想就是九王爷也难逃一劫，毕竟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想着要掌握天下，也自然会把任何一个威胁都给铲除掉，更别提，现在四国六城局面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此后还不知道谁才是这天下霸主？”
“何况，我与九王爷之间的身份差异太大，又互相不待见，我也不喜欢自己每天都活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日子里，我只想要寻求一份简简单单的生活，所以，这门婚事我不会答应！”
“哪怕将来我真的要成亲嫁人，我也绝对不会选择皇室，自古便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一把皇位，手足相残者不在少数，而我现在已然看透这些，便更加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系到一个与我无关的人身上，甚至是到最后白白牺牲自己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