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黄昏——没有勇气与你道别
——审判我之所有——
“皇帝陛下，英雄和勇者在殿外求见。”套着制服的冰离抱着文件走到边上，带来门外士兵的消息。
薛眸炎楞了半秒，开口：“进来吧。”
黎明和御天城被引至宫殿中央。
薛眸炎微闭的双眼透着无神，扫视了一下两人：“说吧，什么事。”
“请您一同去消灭夏静然。”黎明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薛眸炎忽然睁大眼睛，身体一震。
“冰离，你和其他人先离开。”薛眸炎的鼻子发出了慌张的声音，咳嗽两声，让冰离带侍卫和其他大臣先离开。
等到人悉数离场，用魔法封锁四周全部魔力感知之后，薛眸炎再度开口：“你，什么情况？”
“我是Enchanter。”黎明说了一句完全不像是回答的话语。
但是薛眸炎听懂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知道我不会支持你了。”薛眸炎相信黎明也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是可以改变的。可以的。”黎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御天城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点头。
“可以改变的话我们还需要待在这里吗？！荒唐！”薛眸炎怒斥。
“你可以不参与，但麻烦把炼金师周诛的作品先还回来。”
于是十三张火系扑克牌飞散在黎明面前。
“谢谢，告辞。”黎明收起卡片，同御天城一起离开皇宫。薛眸炎沉默。
“眸炎你真的不……”等两人离去，冰离走到薛眸炎身边，话未说完，就被薛眸炎打断了。
“不。此外强调，我是皇帝，不可直呼名字。”
冰离点头，缓缓离去。
薛眸炎握紧拳头，猛地锤在王座的扶手上。
他没有勇气和黎明道别。
……
“先生！黎明来了！”雨匆急匆匆地跑到正在喝茶的雨琉面前。
“前辈。”黎明作揖。
“我能想得到你想干什么。”雨琉抿了一口淡茶，轻描淡写道，不带一丝感情。
“嗯。”黎明听着。
“我花了很久，理通了其中的道理。但我欠你父亲的人情已经还清，基于我们的缘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雨琉挥手，长袖口中飞出十三张水系扑克牌。
“谢谢。”黎明伸出双手接住，转身离开。
突然他停住脚步。
“那么，缘分就只到这里了么？”
“有缘自会再见。”雨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如果世界没有毁灭的话。”
“谢谢您一路的指引，告辞。”
雨琉没有说话，他抿了一口茶。
“这一泡太苦太浓了吧？”雨琉紧皱眉头，看向妻子。
雨龄摇头：“不浓了，和人生相比，这苦涩算是什么呢？”
雨琉久久不能自已。他认为已经从梦魇的掌控里逃出，所以他本应该和黎明一同前往。
如此看来，心魔未解。
雨琉望着黎明坚毅的背影，他没有勇气和黎明道别。
……
白潇泽望着的蔚蓝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黎明哥。”他面无表情地问好。
“小泽，千将军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做正确的事。我个人认为，毁灭世界，很正确。不论是你还是眸炎哥，不都认为这个世界难以改变了么？黎明哥你曾经没有魔力，你感受过那种被魔法师欺压的痛苦吧？”
“但那是我们的想法。你呢？只是附和我们吗？”
“我一直以来不都在附和你吗？”白潇泽吹起留海，眼神像寒光一般戳了黎明一下。
“但这一次没有哦。”黎明直起身子，“你只是纯粹想要报复这个世界。”
白潇泽不说话了。
“能不能再和我联手一次呢？”
白潇泽把气系的卡片塞到黎明的手里，然后倒在草地上睡去。
“我想静静。”
他用行动证明他拒绝。
“谢谢了，告辞。”黎明远去。
直至感知里都不在有他的任何气息，白潇泽睁眼。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牌。
黑色王牌。
白朽被时空吞噬了，但仿佛被命运决定了一般，这张卡留在了那里，被白潇泽拿到了。
我只是单纯地想报复这个世界吧。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所以他没有勇气和黎明道别。
……
黎明说根本不用主动去找夏静然，御天城虽然不是很懂，但他除了赞成也没有别的选项。
于是夏静然出现了。
在似乎只被世界末日氛围影响了一点的人流仍然庞大的翡翠广场上。
夏静然只是浮在那上空，所有人都退到很远的地方，但还在围观。
骂声此起彼伏。甚至有魔法师戏谑般地丢了一些能量系的魔法攻击。
“一个被五位魔者压制封印的手下败将，不足以被奥兹城的人们放在眼里。”
“说不定随便上五个魔法师就能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你看她被骂到不敢攻击了！”
“你快用黑暗魔法啊！你快杀人啊！你不杀人五位魔者怎么会赶来把你打死呢？！”
有些人这样骂道，于是有人开始大笑。
黎明和御天城用改变魔法混迹在人群中，笑不出来。
夏静然没有发出攻击，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们就在人群中。
“英雄、勇者，你们还不准备上吗？”夏静然突然开口。
现场寂静了，大家都开始四处寻找，当然，肯定是找不到的。
“还是说，你们在等其他三个？”夏静然突然露出嘲笑的表情。
黎明已经把银色王牌上的法阵背下来了，现在只要把65张卡片摆好，一定比纯手工画的法阵更强，只要这样，应该就能够彻底封印夏静然。
于是黎明和御天城将伪装舍去，白色和黄色法袍加身，群众在惊声尖叫中让出一条道，两道身影从中冲出。
“你完蛋了臭婊子！一看就是和贫民区的那些垃圾货色一样！”
“啧。”夏静然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和滔天的愤怒。手上的法球发出诡异的亮光。
猛地，黑暗魔力像是恶鬼一般向四面八方冲去，混杂着五中元素。碰到四周但凡带有元素的东西就会引爆。
当然，包括魔法师。
奥兹城是什么地方，魔法帝国的首都。翡翠广场是什么地方，奥兹城内城人流最大的公共场所。
这里，聚集着整个魔法帝国魔法师中的强者。
黎明和御天城的脚步停下了，他们被震惊得迈不动步伐。
“那些刚刚说过话的，优越感爆棚的魔法师们，我可都记住你们的魔法气息了哦！”
两人立刻转向，去为魔法师们抵挡元素爆破。
但一个个魔法师，还是在两人眼前，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炸裂成碎片。四周的一切都被炸毁。
黎明和御天城竭尽全力的保护，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呐，这只是我的……大概是三级魔法吧。”夏静然笑道，“只是给你们看看，毁灭魔法师的一切，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面前带有生机和魔法气息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那是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血色和荒芜。明明前一秒还是个人头攒动的地方。
“不过，你们也听到了吧。魔法师们所谓的高贵……自负和优越感！”
相比于面前的夏静然，那些对夏静然爆粗口和嘲讽的百姓，真的让黎明感到更加无力。
至少夏静然在眼下还有攻破的方法，但这些魔法师之间的罪恶……
竟然完全没有。
“明天……嗯，就定在黎明破晓时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来送死哦。”夏静然掐重了“黎明”二字的读音。
她消失在飞散着黑羽毛的法阵中，黎明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他也没有去抓住她。
……
薛眸炎已经发动了全城禁足的黑色级警报，明天一整天，没有任何人可以出门。
黎明改变了妆容走在街上，听到的只有对其他三位没来的魔者的斥责。
“薛眸炎就是个废物皇帝！上位了就不管百姓死活了！”
“雨琉就是灵术帝国的走狗！他在这里混到爵位就不管事了！”
“白潇泽笑了，连影子都没见到过！还不如那两个呢！”
甚至连黎明和御天城都有骂的，什么保护不了百姓的弱鸡啊、根本不会用魔法啊、为什么不早站出来啊之类的。
重新挣脱束缚的夏静然显然比以前更强了，想要在她身边摆好法阵，他和御天城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为了这样一群人付诸生命，值得吗？
他不想回家，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走进一条昏暗的小巷，小巷中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似乎马上就要坏掉了。风吹过，连接口处发出咯吱咯吱的酸牙声音。
从口袋中抽出一张扑克牌，十字星8，念动咒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把咒语如同体会每一个字符发音一般慢慢地念出来了。
卡片上的八颗十字星亮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好像飞离了卡片，八颗行星在他身边盘旋，飞舞交错间，四周映入人眼的光芒似乎发生了改变，少年换成了另一幅模样。
从小巷的另一头走出，是贫民区郊外的一条美食街，如同穷人的夜市。虽然都是穷人在这里，但穷人都有穷开心。不过因为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的原因，这条街今天一反往常的热闹，凄凉得很。
走过一个又一个店铺，那些店铺都再熟悉不过了，直到走进一家牛肉面铺。
泪腺差点崩溃。
有一位老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他的店还是一样的热闹，熟客都在，牛肉面的香味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战争过后，吴爷爷又开始经营起他的牛肉面店。他不像五位魔者一样出名了，而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地生活着。
“老板，一碗牛肉面，加辣，黎明辣。”走入店中的那个少年说道。
“嚯，行家啊！看你面生，是谁告诉你我们这里最辣的是黎明辣？”老人问道，面条已经下锅了，白气弥漫，只有内行人能看得出来老者对水的掌握极其老道。
“他出名嘛。”少年一笑带过，坐在一个没有人敢坐的位子上。
“那是黎明的位子啊。”边上的熟客小声议论着。
“说到黎明啊……世界的存亡全靠他明天的造化了。”有个食客这样说道，却完全不带一丝悲观色彩，反而像是讲段子一般笑起来了，和贵族区那些开始愁眉苦脸的魔法师完全不一样。
“老爷子，你家可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啊哈哈！”
“那如果世界没毁灭的话记得多光顾啊，说不定黎明还能回来给你们端个碗什么的！”吴姓老人从厨房中探出头，店内竟洋溢起快乐的笑声。
“果然，你在这里。”有个女孩子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道。
“周晗语？”熟客们向牛肉面一姐打招呼。
“找谁啊？”少年见女孩子一直盯着自己，有些慌张。
“你以为换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周晗语一把拽起黎明的领子。
迷惑人眼的魔法消散，黎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店内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吃面吧。”黎明帮周晗语拉出椅子，坐下。
“吴爷爷！再加一份番茄牛肉面！我那份也别放辣了！”黎明往厨房内叫了一声。
“放！两份都要！黎明辣！”周晗语喊道。
“你什么情况？脑子没毛病吧？”黎明把额头抵在她头上，检查是不是发烧烧坏脑袋了。并不是做作，而是真的太关心她了，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周晗语真的有可能会急生病。
“既然有可能是最后一顿了，我十年来最后一次陪你吃饭，第一次吃点辣又怎么样？！”周晗语的泪水刹不住地流下。
她不吃辣的，从来都不吃辣的。哪怕是闻到一根辣椒都会咳嗽好久。所以无辣不欢的黎明为周晗语戒了十年的辣。
吴兵把两碗面放上桌子，周晗语就开始眼泪鼻涕带咳嗽了，黎明轻轻拍着她的背。
黎明转头看了一眼吴兵，老人也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他很久，然后转过身，急匆匆地走进厨房，没有人看见老泪纵横。
食客们没有凑热闹的习惯，留下钱，都默默走了，但每个人都轻轻地拍了一下黎明的肩膀。
最后的一顿晚餐，也不知道到底吃完没有，周晗语就哭着哭着睡着了。黎明背着她，穿过所有熟悉的道路，到了属于他和她的那间小屋子里的那个小房间。
黎明抱着她一夜无眠，直至黎明即将破晓的时候，起身下床。
在周晗语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帮她再盖好了一次被子。把椅子放在床沿，生怕没有他在外沿她会滚下去。做好了早餐，用火元素保了温。
确定该做的都为她做好了之后，他才打开了大门，离去。
他没有勇气和她道别。
——守护你之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