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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尘封的秘密盒子

手中的杯子已经停了,喜喜身上的伤在提醒她,不能再多动,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得浑身疼。

可等她说完这些,一切都会结束,也好。

吴为禁不住说道:“这种事,姑娘还是不要乱作揣测得好。”

喜喜看了看他,微有讥诮,又看墨白:“如果没有要除去太子的心思,为什么你明知道他忌惮墨家,还住进太子府?甚至放松看守,让他的妾侍莫名探访。我的自保举动在你的计划之外,对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为我脱身,但你放任张良娣进来,就已经是将我放在危险的境地。只是因为你在众人面前毫不遮掩地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又放下了戒心,甚至比之前更喜欢你。”

有外人在,喜喜也没有藏掖这些话,却字字如刀,刀刃,却是向着自己的。

“喜欢到可以欺骗自己,你告诉太子你找到张良娣自尽的证据,也找到她的家人,可以问出真相的事,是你疏忽了,不是故意打草惊蛇,要迫使太子进行下一步动作。”

“还喜欢到可以欺骗自己,太子绑了我来要挟你,是你没有预测到,并不是为了让太子担上杀害忠臣的罪名,从而被你反将一军。所以你在人前故意对我那样好,让别人都知道你在乎我,我能成为要挟你的筹码。”

“甚至喜欢到可以欺骗自己,堂堂的墨城城主,是真的打不过那些埋伏的人。在我不慎坠崖后,你也是真心要救我,而不是为了制造墨家城主失踪假象,给朝廷施压,让圣上大怒,削去太子之位。”

喜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是越来越疼,可说话的声调,却一直没有波澜起伏。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清醒,但把话说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愚不可及。

“我想过,哪怕是中途你给过我一点暗示,我也会化解我的猜忌和不信任,尽力协助你,将自己也当作墨家人,来助你完成这个计划。因为你为的是墨城,为的是我国边塞安宁,不是为了自己。如果墨城没了,边塞敌国也会来犯,所以我不怪你利用我。可你没有暗示我,一次都没有。”

墨白也是静默听完,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她说完这些,他也才回过神来,原来一切在他看来可以顺水推舟,确保计划完整施行,对墨城有莫大好处的事,却是计计如刀,伤她肺腑。

他这么做是为了墨城,为了墨家,也是为了两人的将来。可总觉得……是有哪里做错了。

墨城不是他一个人的墨城,有千万将士在,还要抵御外敌,保国安定。他们效忠的不是皇帝,而是整个国家。如果不铲除太子,太子就会将他们铲除。墨城没了,受苦的唯有百姓。

他不惜背负挟天子的骂名。

只是她说得没错,他没有相信她,甚至用利用其他棋子一样的手腕来利用她。

她不是不懂这些家国大义,于公,她没有埋怨。然而,于私,却的确是被伤得太重。

如她所说,如果他给过她一句能让她安心的话,那些他所隐瞒的,所利用的,她都会在大义面前抛开私心。

是他将两人的路给堵死了。

他静默许久,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没有辩解,也无可辩解,甚至也不知说什么合适,最后只是抬眼看她:“往后我会加倍补偿你。”

喜喜愣了愣,终于是笑笑:“墨白,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她要的听的不是这句话。

见他眉头又深深拧起,喜喜却再也不想伸手拨平。

“我要回家了,如果你觉得我在这计划中贡献了些许作用,就不要来找我。从此你我缘尽,再无瓜葛。”她缓步走到门口,有种殚精竭虑的疲惫感。人已出去,又停下步子,偏头说道,“劳烦墨城主把我的兔子送回来,云喜喜感激不尽。”

她想兔爷了,想念那哪怕她被人绑走,也要跟她一起被绑,像喜欢胡萝卜那样喜欢她,始终相随的兔爷。

墨白愣神,看着她离开,刚迈出一步,却被吴为拦住。本以为他要说什么以大局为重之类劝阻的话,谁想吴为默了默,说道:“云姑娘说得没错,城主……并不懂她。既不懂,追了也无用。待城主懂了,再去吧。”

不懂?

那何为懂?

他忽然想告诉她,当日她随马车坠崖,他随之跳下,并不是他的计划。

而是真的想救她。

一瞬的心惊,一瞬的心慌,怕她真的死了。

他还想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想看她拉着自己问她聪不聪明的模样,还想看她抱着兔子,开心说话……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她已经走了。

视线始终在她消失的门口,他久未离开。

山上的雨水的确是比山下的冷多了,山风也呼啸得厉害,又冷又饿又浑身疼的喜喜感觉自己像蒲公英,风一吹就要散架乱飞了。

她想着刚才应该把屋里的胡萝卜全都带走的,那样一路上的干粮就不愁了,真是失策。

雨滴顺着发梢滴落在面颊,勾不起一点自嘲的笑意,她连笑都没力气了。

背后脚步声传来,喜喜知道不是墨白,他从来不会跑这么急。

“姐姐。”

声音稚嫩,在淅沥的雨声中,喜喜还是听出来了。她转身看去,是那个被绑票的男童。

男童跑到她面前,打开雨伞踮脚撑起:“姐姐要出门吗?雨好像要下大了,带上伞吧。”

看见伞,喜喜才想起刚才她打算走的时候,是放了把伞在窗户那儿的,可到底还是忘记带了。她伸手接过,摸了摸他的头,笑笑:“谢谢。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我已经跟寨子里的人说好了,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家。”

男童刚才也在大堂,听见她的计划了,也知道寨子里的人要改邪归正,不再做山贼,他说:“姐姐,你以后肯定是要做女将军的。”

“将军啊……我可是半点武功都不会。”

“那你做军师呀。”

喜喜一点也不想做军师,不想再被卷入风云之中,她只想回到她的小当铺里,每天抱着兔爷守店喝茶,偶尔去隔壁戏楼看看戏听个小曲。一如既往,悠然自得,无所牵挂。

“姐姐走了,你快回去吧。”

男童听出话里意思,上前一步:“走?那个哥哥不跟你一起吗?姐姐去哪儿他都会跟着的呀。”

“他啊……”喜喜往那屋里看了一眼,眸光因那远照而来的昏黄灯火而微闪,良久,她才道,“他不会来的。”

她又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撑着伞独自下山了。

斜风细雨,佳人独行。既相逢,却匆匆;春纵在,与谁同……

以前只要墨城一有动作,太子皇甫神意就要吓得少吃两碗饭。不过现在他不用担惊受怕了,毕竟——这是新太子的事。

太子被废黜的事很快就被人快马加鞭传到墨城。

白烟收到消息后,就去找墨白禀报。刚要问人他的行踪,就见一个抱着满满一兜胡萝卜的护卫经过,她跳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胡萝卜是送去给小城主的?”

“可不是。”

白烟转了转眼,按照惯例,那云喜喜的兔子在哪儿,城主肯定也在哪儿,她问道:“那兔子还在翠竹林?”

“对。”

“果然……”白烟下意识地摇摇头。

护卫低声问道:“自从城主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待在竹林,闭门谢客都一个月了,我们大伙都在说……”

话说到一半他就生生咽了下去,白烟挑眉:“把话说完。”

“咳……老大他是不是真的变成熊猫了?”

白烟摸摸下巴,沉吟:“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她指了指他怀里的一堆胡萝卜,“还变成了兔子它爹。”

想到深居在竹林不出来,还养只兔子当儿子的老大,护卫队众人的心都要操碎了。

白烟叹着气拍拍他的肩:“我正好要去翠竹林,把胡萝卜给我吧。”

翠竹林是宋神医住的地方,到处都是竹子,简单而无趣。白烟来了无数回都不见改观,这地方有什么可待的,看鸟儿打架,数落叶吗?

她抓着裙子两角,背着满兜的胡萝卜往竹林深处走去。穿过小径,她远远看见有间竹屋,门前石桌前,坐着一个青衫捣药人。石杵捣在石罐里因有草药阻碍,捣出的声音并不清脆,有些闷。

声声沉闷声响在竹林荡开,像眼前人一样闷。

白烟快步走到石桌前,把一兜的胡萝卜哗啦倒出,砸得草药乱跳,问道:“小城主呢?”

宋神医停下石杵,抬头看她,透过细碎竹叶下倾洒的阳光映照在她充满朝气的面庞上,少了几分天生的妖冶,多了几分姑娘的活泼。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地道:“说了几遍了,那是兔子,不是城主的儿子,你就不怕老大又教训你吗?”

“可现在城里都传开了,说城主不正经八百去找个姑娘谈情说爱,却跟只兔子形影不离,定然是城主的私生子,那不是小城主是什么?”

“嘶嘶!”

三枚铜钱急飞而来,白烟迅速抬手夹住,轻松收入囊中:“耶!又可以买三个馒头了。”

背后忽然凉风习习,白烟这才严肃起来,转身朗声道:“老大!”

来人黑袍白衣,长袍及靴,丰神俊逸,却淡漠无语,伴随枯叶干脆的碎响而来。意境甚好,人可入画,可……偏偏怀中抱了一只浑圆的白兔子,画风剧变。

墨白坐下身,拿了一根胡萝卜,见上面沾有青草,仔细掸净,才递给兔爷。

白烟看见,瘫坐在石凳上,百思不得其解:“城主,你既然还挂念云姑娘,那就去把她抓回来呀。”

“欸。”宋神医捣捣药罐,瞧着她说道,“以城主的武功,如果不是有心要放云姑娘走,还用得着现在才抓吗?当时就把她打晕带回来了吧。就算不抓,那也是城主自己跟上去暗中送她回家,而不是让护卫跟着。”

白烟一拍桌子:“那为什么不打晕她?”

解释不通的宋神医觉得太阳穴被人打了一拳——好疼,耐心解释道:“城主就是不想再逼迫她。”

“那就去找她嘛,扣着人家的兔子干吗,还不如吃了呢。”

兔爷怨念地看了一眼总想把它吃掉的人。

宋神医笑笑:“留着兔子,不就是为了有借口去找她。”他又停下石杵,问道,“城主,都一个月了,还没想好吗?”

兔子啃胡萝卜的声音很好听,嘎吱嘎吱的,很悦耳。墨白听了良久,才道:“没有。”他默了默又道,“我还在反省。”

白烟愕然:“老大,你可是曾经一巴掌拍扁大魔头,一脚踹翻孔雀城,还一手捏死太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从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事的墨白墨大城主啊。”她抓住宋神医的手,用力晃了晃,“快给老大治病!”

宋神医悠悠道:“心病啊。”

“心病也赶紧治了。”

“治不了。”

“你这庸医。”

“哎呀呀,包菜姑娘这是诽谤你知道吗?”

“闭嘴,不许叫我包菜姑娘。”

两人就在他面前吵吵闹闹,向来喜欢清静的墨白听着,忽然也生出一点羡慕来。他想起喜喜在身边的时候,也总是叽叽喳喳的,像只百灵鸟,每时每刻都精神满满,像不知疲倦。

哪怕是心穿了个洞,手脚受伤被挂在树枝上,她也要跟自己开玩笑。

可那日她一人下山离去时,背影分明那样落寞和疲惫。

怀中的兔子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在宽袍里转了个身,抱着胡萝卜发呆。

墨白抚着兔子脑袋,静静思索,说道:“它说它想回家了。”

正闹腾得欢的两人一齐停嘴,转而看向他:“嗯?”

墨白站起身,认真地道:“我得送它回家。”

说罢,竹林掀起疾风,那黑白人转眼就在眼前消失了,卷起的竹叶扑腾几圈飘落,看得白烟一愣一愣的,说道:“我要不要带着护卫队跟着老大呢……”

宋神医笑笑:“别跟了。跟了,他就是城主;不跟,他就是个去追求意中人的普通人。这大概就是反省出来的一种决定吧。”

白烟也笑了笑:“好吧。不过老大也真是,明明是自己想去见云姑娘,非得找兔子做借口。”说着,她把那捣药罐拿了过来,还将石杵抢了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庸医,这个我来,快去给我泡茶。”

宋神医笑笑起身,走了两步又问道:“午饭在这儿吃?”

“好啊,我要吃炒鸭蛋。”

“嗯,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笋焖鸡。”

晨曦普照,秋时的早晨微有凉风,拂在面上却不觉寒冷,恰到好处的天气,让人感觉舒服。

喜喜吃完早饭从院子往前堂走去,慢吞吞地走,吹着风惬意极了。到了前堂打开大门,正搬着木板,旁边米店大婶就嚷了:“我说喜喜啊,你家耗子又来我家偷吃了,你就不管管?”

喜喜转身,瞧着身体短圆似田螺的大婶,一脸无辜:“婶婶啊,一条街上耗子那么多,您怎么就确定是我家的?”

胖婶瞪眼:“我就是瞧见耗子钻进你家狗洞里了,我不管啊,我家粮食要是再不见了,我就找你赔。”

来者气势汹汹,喜喜赔笑道:“好好,抱歉了婶婶。”

胖婶重重哼了一声,拿着扫把扫门前的脏东西,她的门前是干净了,可却将垃圾都扫到了喜喜门前。

喜喜不气不恼,将垃圾扫走,迎着明媚朝阳开店,守着冷清的祖业,泡了一壶茶。

喝着喝着,她就想她家兔爷了。

都快两个月了,那只熊猫竟然不念在旧情上把她的兔爷还给她,那包菜姑娘还来信跟自己说兔爷吃太多迟早要把它炖了还债,墨城里果然都是坏人。

喜喜晃着摇椅,也学着胖婶重重哼了一声。

——不开心。

夜幕一落,喜喜就关了店门,拿着油灯去家里四处找老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只,怕是只有地窖有了。

她拿着老鼠笼子进地窖,放好肉丢进去,随后关上暗门回去睡觉。

半夜听见老鼠吱吱乱叫声,她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穿好衣服去地窖查看,果然看见两只老鼠在笼子里。她心满意足拿起,出了地窖,爬上院子里的墙,小心翼翼地顺着墙走到胖婶家矮屋前。她爬上屋顶,找到胖婶住的房间,轻轻揭开两块瓦片,然后把老鼠倒了进去。

“咚、咚。”

“吱吱吱、吱吱吱。”

“唔?唔?!!啊——老鼠!!!啊——”

屋里的尖叫声简直要震破天际,喜喜捂嘴忍笑,忍得肩头颤动,几乎要憋出内伤了。

“让你欺负我,就吃光你家东西,吓死你,有本事到官府那儿告我去,看看哪条律法能让我赔你钱。”喜喜低头做了个大鬼脸,这才拎着她的老鼠笼子回家。

从墙上跳下来,喜喜放好笼子,拍拍两手准备去睡觉。她快走到房前又想起来,好像地窖的门忘记关了。

她本来想不管了,不过地窖宝贝太多,万一偏就这么巧有盗贼潜入呢?那可就要掀起大波澜了,毕竟地窖里的东西价值三千美男呀。

细想之下,喜喜还是决定去把门给关了再睡。

她拿着煤油灯往地窖走去,才到门口就见一只老鼠叼着一个鸡腿拼命往地窖跑,看得她眼都直了——那是她好不容易开荤一只鸡,留下来的腌鸡腿!

她恼得拿起旁边扫帚,大叫一声往里冲,神勇无比一步跳下七八个木台阶。足下重踏,数十年的木板支撑不住,咔嚓一声断开。喜喜一脚踩踏不稳,全身往前扑去,手推前面木架,木架顿时一晃,叠在上面的宝贝物物相撞,瞬间满屋东西倾倒,一片狼藉。

“乓乓!”

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子摔落,正巧砸在五体投地的喜喜的脑袋上。

喜喜两眼一翻,被砸晕了。

老人家说,在哪里摔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喜喜如今想问: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怎么办?会不会被骂成笨蛋?

她揉揉后脑勺,得,不用花钱买包子了,这里就有一个。她吃痛坐起身,刚倒抽一口冷气,就被地板上扬起的灰尘呛着了。

“啊啊啊,要不是怕被官老爷追问这些宝物来自何处,要不是怕仇家追杀,我早就把东西都当了,然后去买美男子。”喜喜转了转脖子,才回过神来,“对哦,我可不就是当铺掌柜。”

她边念叨着边站起身,却发现刚才陷入断木里的脚好像受伤了,她揉揉搓搓,半天才缓过神来,为什么这地窖会这么亮?

她找寻一番,才发现是一个盒子在发光。许是刚才从高处落下,砸得半开,打开一瞧,一颗夜明珠闪闪发亮。

“宝贝啊……”她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拿,又忍住了,摇头,“不对,云喜喜你不是这种人,这里的东西你都不能拿,难道你还要碰到第二只熊猫吗?”

她连连摇头,等察觉手掌微凉,睁眼看去,手已经把夜明珠死死抓住了。她顿时感觉痛苦:“不……”

不过既然拿都拿了,那就……拿了呗。

迅速说服自己的她两眼一弯,将夜明珠翻来覆去地瞧看,这里阴暗,不见半点光线,更将夜明珠的价值显现出来。

它亮如天穹明月,发出的不是银光,而是真正的白光,照得满屋明亮。

她痴迷地看了好一会儿,将盒子拿上,准备借光上去,等明天白天再将盒子放回来。

抱着盒子回到屋里,喜喜坐在床上给后脑勺那肿起来的大包抹药。人就是不能沾床,一沾床就想睡了,她打了个哈欠,打算睡觉。她伸手把夜明珠装回盒子里,但盖子好像是被摔坏了,怎么都合不上。

“真想把你卖了换钱吃香的喝辣的。”喜喜捣鼓一番,细看之下才觉得盒子的雕纹实在是讲究。

盒子是花梨木,盒面上是一朵绽放的莲花,四连横木,延伸四个角落,每一角都有朵小莲花。拿在手上,像是看四朵小花相捧。花梨木是上等好木,但同时也坚硬难刻,但这小花的细节都雕琢得毫无瑕疵,更何况底下还是镂空的,盒面都分了两层。单单是这盒子,都价值不菲了。

但摔破了一点,喜喜觉得心疼。

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夜明珠拿去卖,但卖这个盒子应该没有问题的。她困意全无,趴在床上专心摆弄起这盒子来,捣腾来捣腾去,结果盒子更残破了。

如果说刚才还能卖二十两,现在只能卖二两了。

喜喜恼得把盒子一摔:“睡觉!”

“乓!”

盒子被重摔在地,发出沉闷一声响,摔得更加碎裂。喜喜下床想去熄灯,从盒子旁边经过看了一眼,本来视线已经挪开,却又被吸引回去。她退步回来,蹲在一旁,只见那盒子底部,竟还有一层。她拿起晃了晃,一张手指宽长的字条飘然掉落。

她拾起一看,那字条上的字迹娟秀,可以辨出是个女子所写。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四月二十日,玉郎守约,一世为友;玉郎毁约,一世为敌!——庆丰十年二月二日,兰兰字。”

“庆丰十年……”喜喜掐算了好一会儿,才掐算出年份,足足六十年前呀……

她捧着盒子好一会儿,又翻看了几遍这盒子,才隐约猜想出点什么。

六十年前,一个叫兰兰的姑娘在二月的时候让人给情郎捎了个消息,约他四月相见。但是两人中间应当有所阻碍,因此她把字条藏在夜明珠的盒子里,借送宝为名送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夜明珠太贵重,中途被妙手空空给偷走了……

喜喜抚额,太爷爷呀,你这次可真的是闯祸啦。

这要是这对情人当年没见上面,不就彼此怨恨了六十年吗?那兰兰还以为是情郎背弃了她呢。

喜喜盘腿坐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纸张已经因年岁太久而发黄了,但上面的内容却恍如昨天。

都六十年了,这对恋人或许都不在世上了吧。

喜喜拧眉,万一都还在世呢?可却仍彼此怨恨怎么办?

她托腮发呆,可是没有住处也没真实姓名,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他们,化解他们的恩怨?

喜喜叹气,太爷爷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早上喜喜还没有起来,就被门外惊天动地的喊声吵醒了。她竖起耳朵一听,又是胖婶那杀猪一样的叫声。

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不过一会儿就听见大门被猛敲,像是要将她的门给敲碎了。她急忙起身穿衣去外面瞧看,刚打开一扇门,就见一只胖手拍来。好在她反应快给闪开了,瞧着门前的庞然大物,立马满脸赔笑:“哟,婶婶,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

胖婶喘气如牛:“云喜喜,我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

喜喜装作不知问道:“哪种人?”

胖婶指着她的鼻子气道:“说一套做一套,背地里报复人的阴险小人!”

“什么?”喜喜脊背微有冷汗,该不会是昨晚放耗子的事被她发现了吧。不对呀,胖婶可不是脑袋瓜子这么灵光的人。而且她真要发现了,早半夜来碎她的门了,还用等到现在。

胖婶一把将她揪了出来,几乎是把她拎到门前,怒指:“看,你干的好事!”

喜喜瞪大眼看向她的门口,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胖婶门前满堆垃圾,都堆了有半门高,犹如垃圾山。

喜喜面露同情:“到底是哪个家伙做的,竟然这么没公德心。”

“云喜喜!”胖婶怒吼,“你还不承认是你做的。”

“冤枉啊婶婶,我要是有这么狠的心,就不叫云喜喜了。街坊邻居都知道向来只有你欺负我的份,没有我欺负你的机会,而且如果我真要反击,完全不用等到现在。”

喜喜一脸委屈可怜,本就是个美人,现在梨花带雨的更惹人心疼。看得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指责胖婶又欺负人。胖婶也无证据自觉理亏,重哼一声,走了。

闹事的走了,众人也立刻散开。喜喜看了看四下,现在还早,整条街上没什么人。她又往对面屋顶看去,只看见一轮朝阳。

回到屋里,花梨木盒子已经翻倒,珠子和字条又滚了出来,看周围痕迹,估计是被她半夜踹了一脚。

喜喜把盒子拿起,把玩着夜明珠,看了许久字条,反复念着那上面的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四月二十日,玉郎守约,一世为友;玉郎毁约,一世为敌!——庆丰十年二月二日,兰兰字。”

“一世为敌啊……”喜喜呼出一口气,手里捏着字条躺下,“六十年了,谁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可万一在呢……”

如果当年太爷爷没有偷走这个盒子,说不定世间就多一对神仙眷侣了。可偏偏就这么巧,所以下回要传小纸条,千万不能放贵重的东西。

喜喜躺了一会儿,又将那不过五十来字的字条看了几回。她缓缓坐起身,自言自语道:“要不……去找找他们?”

脑袋发热的喜喜打定主意,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好后,就去了供奉灵牌的小屋,给列祖列宗上香。

“云家的先祖们,喜喜要出远门了,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回来,不然就没人给你们上香烧钱了。”喜喜特地转向太爷爷的牌位,持香三拜,“太爷爷,曾孙女出门去给您积攒功德了,来世不要再闯祸啦。”

上完香,喜喜又把一箩筐的纸钱都烧了,这才关好门,将包袱系好在身,从后门离开。

她从小巷子出去,避开熟悉的街坊,往镇门口走去。中途,她又往左拐,进了一家木雕铺子。

她进门就看见个白花胡子的老头正抱着一根大木头细究,像是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喜喜蹲在木头前,伸手在他眼底下晃了晃,老头才抬起头来。她笑吟吟道:“老先生,我知道长乐镇里您的雕刻手艺最好了,想跟您打听个事。”

被人赞美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更何况还是一大早的时候。老者说道:“小姑娘问吧。”

喜喜拿出花梨木盒子放在木头上面:“您帮我瞧瞧这盒子。”

老者还没拿起,就目露惊异:“这雕刻的功夫可真不简单呀!”说着拿起细瞧,里外看了几遍,时而评语,时而惊叹,“这花梨木硬得很,所以难雕,但是这手艺却着实精湛,老朽是看不出出自何人,但可以猜出一二,是南派邵氏的手笔。”

“南派邵氏?”

老者点头:“邵氏本是一个工匠的姓氏,技艺精湛,风格独树一帜,后广收徒弟,桃李满天下,渐成一派,逐代相传。因多居南方,祖师爷又姓邵,因此他们便叫作南派邵氏。”

喜喜恍然:“徒弟很多的话,那就是说八方都有,要想找到是谁雕刻的,很难吧?”

“的确很难,不过南派邵氏中的能手,基本都在玄机阁,去那儿打听打听,或许能问出点什么。而且我瞧这盒子是出自大家之手,想必是定做的,而非寄放铺子卖的普通东西。不过那儿离这里啊,也有千里路程。”老者和善地问道,“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喜喜笑了笑:“去找个故人。谢谢爷爷。”

“客气了,可要一路小心啊。”

喜喜心一暖,跟他道别后从店里出来,继续往镇大门走去,快出镇门,进了一家玉石铺子。

铺子掌柜身体偏瘦,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倚在柜子上拨弄算盘,听见有人进来,立刻看去,见是个背着包袱的姑娘,打量一眼她身上的衣着,微微扯了扯嘴角,讥讽一笑,懒得理会。

喜喜眨眨眼,走到柜台前,将夜明珠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掌柜,我要凑盘缠,想便宜卖了它。”

便宜卖?掌柜两眼立即变得精亮,搓搓手笑脸相迎:“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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