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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金太阳

纯净的阳光,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份好心境。那种纯净的太阳我把它比做金太阳,纯金的太阳。

在神农架的边缘,流淌着一条美丽的河——神农溪。我一直在想,分明是一条河,为何叫做溪呢?大概是它那样纯净,像娴静的淑女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动人的浪花和涟漪。

这条河边是我的老家,也是我精神的家园,金太阳照着的家园。

老家留给我的记忆,就是纯金的阳光和心境,那样宁静、那样纤尘不染,让我想起老家就会产生一种冲动,一种灵感来临时才有的颤栗。

老家的周围是广阔的森林和原野,是人们在影视中和动物园里才能看见的动物的家园。我们临水而居,面山而居,大森林的清新气息,从四处弥漫开来,注入我的心胸,阳光是两袖清风的快乐使者。

纯净的阳光,让一切普通的事物变得摇曳多姿、纯朴天然。

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像燃烧的火焰,屋前粉白的桃花,像小孩子粉嘟嘟的小嘴,唱着乡村的谣曲,一梯一梯摇头晃脑的麦苗,像学着先生读着古文的调皮蛋学生。河流永不知倦地奔走着。

夏天有青青的野杨桃和酸奶子莓,还有卷着喇叭筒的苞谷苗,以及打着蓐草锣鼓唱着山歌劳作的山民,他们在纯净的阳光中守护和创造着希望。在金光耀眼的河水中,有脱得赤条条的洗澡的孩子,享受着阳光的照耀。还有在河边钓鱼的男人,在阳光下静默地等待,享受着耕种之外的闲暇。

秋天,阳光让豆荚开裂,成熟的谷物金黄耀眼。这时,山野的星星点点的苦李子、火红火红的柿子、还有比孕妇还要出怀的八月瓜,馋了秋风和小孩,醉了金太阳;每天午后,总会有一阵小小的暴雨,像孩子似地哭一阵,而后眼挂泪珠灿烂地笑了;这时,就有七彩的虹搭在山间,收获会让父母神情庄重,他们在田野像王者又像信徒,自在而又虔敬,蚂蚱会不经意地飞上他们的肩头。

冬天,阳光温暧而宽厚,山民们会把木椅搬到阳光中,把吃饭、饮茶、会客、纳鞋底都搬到阳光中来,把爱情、把欢乐、把畅想统统都搬到阳光中来,只有这样纯金般的阳光,才配他们的心境,他们在有阳光的日子里,点燃一堆堆火粪,让青烟烤灼土地的母腹,让乡村充满一种柴禾和泥土混合的特有香味,让希望袅袅升入空中。雪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白了夜晚和视野,阳光会把寒冷的雪变成闪着金光的风景,让冰棱在屋檐下滴落颗颗珍珠。

神农溪一年复一年的流淌着,在阳光中纯纯净净地流着,像一位纯之又纯的淑女。我们临水而立,面山而卧,阳光从来就是我们最真最纯的朋友。我们的性情中,因而有山有水更有阳光。

每天清晨,阳光会从远方一步步地走来,在大地上移动着他们的舞步,那是一种漫步舞,带着风的节奏,和着水的清韵,带着泥土的体香,和虫子们的私语……

我的乡亲们,并不喜欢用钟表来掌握时间,而是依据山峰间与屋檐下太阳的位置来判定时间,他们相信太阳的忠诚。

他们不可能想象没有纯净的太阳是什么样子,他们建房也总是要选择阳光好的地方,让阳光照着他们的衣食住行……

在他们的瓦屋里,除了把窗子开得很大,还在瓦屋顶部嵌几块玻璃瓦,好让阳光透进屋内,让阳光照着婚床、照着对联、照着水缸、照着家具,瓦屋里的一切也便充满了阳光的温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是他们最天然的性情。他们总是在瓦屋前开一块又平又宽又大的坝子,在坝子里纳凉,在坝子里摊晒谷物,在坝子里嬉戏,坝子就是乡亲们挽留阳光的梦床,他们总爱把漂亮的衣裳和被面晒在阳光下,像晾晒一份美好的心境;他们总是把堂屋修得比卧室还大,堂屋前的大门四季洞开,好让阳光直直地照进来,照亮饭桌上的团团圆圆,照亮祖先的牌位;红白喜事,也要选个有着好阳光的日子,阳光就是喜庆的象征,阳光驱逐着霉气和阴沉。在阳光中劳作,既使酷热,流着汗也是畅快的。

选择坟地也是要向阳的,土地下的祖先也害怕阴冷……

于是他们的心胸中也满布着纯金的阳光,你从男人的肤色上,从乡妹子的眼神中,从老爹唱的五句子山歌中,从乡民们平和灿烂的微笑中,从他们好客的举动中,从他们充满情意的话语中,从邻里相处的和睦中,你都会看见那种纯金的阳光,那种既古老又新鲜的照耀,纯之又纯,亮之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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