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单位里,不知道怎么了,非常的闹心,什么也干不下去,坐卧不安的。每当我有了这种感觉,就变得非常害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在我的家人,或者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头上。
我的感觉是很准的,似乎从来就没有跑过偏。记得有一年夏天,我那天也是这种感觉,最后家里来电话,说补习两年的弟弟考大学又落榜了,实在经不起这样残酷的打击,又无法面对家人,就服毒自杀了。虽然抢救过来了,但着实把我们吓得够戗。
还有一次,我在家里,妻子去上班了,她走后我又有了那种可怕的感觉。说句没出息的话,每一次妻子一个人上街,我都提心吊胆的,只要她不回来,我的心总是在嗓子眼悬着。
妻子是很单纯的人,别看她是二十多岁的人,大学本科毕业,但就是分不出好人和坏人,还特别有同情心,谁说的话都信,什么事都愿意管。这样的人,对社会对别人,应该是好事,但对我却不是,因为我是她的丈夫。
为此我们没少生气,但她属于屡教不改型的,还说我是杞人忧天,心理阴暗面太多,在太阳底下,在国际大都市里,在每个人接受教育程度不断提高的今天,社会根本不会有我想象的那样糟糕。
妻子在单位认识一个跑业务的小男孩,也不算是认识,就是那个男孩到妻子的办公室拉业务,妻子随手给他一张名片。从那以后,妻子就经常接到他的短信,都是祝福和关心类的,偶尔也打电话。妻子回家还经常和我说起他,说他那么小的年纪,就敢一个人到城里人间,真的了不起。
一个月以后,男孩打电话给妻子,向妻子哭诉,说他们公司倒闭了,老板不知去向,他已经三个月没拿到一分钱了,现在手里只有两块钱了,已经三顿没有吃饭了。可是在偌大的北京城里,他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已经走投无路了。
妻子马上问道,她能为他做点什么。男孩说如果她能信任他,那就暂时借他二百元钱,帮他渡过暂时的难关。如果她不信任他,他也不会怪她,因为这个社会本来就存在信任危机。妻子一听这话,二话没说,连犹豫都没犹豫,让他坐车到她单位附近的麦当劳等她。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在麦当劳见面了,妻子从坤包里拿出二百元钱给他,还给他买了一杯可乐,一个汉堡包,两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聊了起来。
妻子要去厕所,把包放在桌子上,让男孩等她回来。可是等妻子回来之后,男孩还有她的包都不见了。妻子一下子就急了,因为包里有她刚发下来的两千多元工资和一部刚买来的手机。她一气之下跑到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
那天,我的那种可怕的感觉越来越重,就不由自主的给妻子的单位打电话,她单位的同事说妻子出去很长时间了没回来,我马上打她的手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一下就把我吓傻了,更加的焦虑不安,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直到晚上妻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回落到心脏里去。我什么也没说,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当妻子愤愤地向我讲诉那天发生的事时,我没有一丝的抱怨,因为我觉得她能安全的回到我的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我现在又有了这种感觉,我担心的就是我的妻子。她因为在复杂的单位里没有处理好人际关系,惹了不该惹的人,失业在家,一直闷闷不乐。我怎么劝她也没有用,因为那个职业是她最喜欢的职业,在那个岗位上她有很多好的想法。
可是,她知道怎么做事,但绝对没弄明白应该怎样做人。我刚来我们单位的时候,我也像她那样认为,只要把自己的业务搞上去不就成了嘛。可是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能做事不如会做事,会做事不如会做人啊。
就业这么难,使我不得不珍惜自己的每一次机会。北京城市里巨大的生活开销,逼着我们似乎不能有半点脾气,为了每一天都能进点钞票,我们只有忍了,认了。既然我没有本事改变环境,那么我只有去适应这个环境,哪怕这个环境自己很厌恶。
可以说,在我的单位里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有好多有形和无形的黑手在我的左右晃动。工作,对我来说,不是我手里的饭碗,而是手中饭碗里的水,我必须小心翼翼地捧着。如果我走得不稳捧得不稳,或者别人稍微碰我以下,那碗里的水就会轻易的洒出去。
单位让我失业是不需要理由的,一句看着我不顺眼就够了。在一个坑有十个萝卜翘首以待的时候,我这个萝卜没有理由不好好的经营这个坑。这个坑虽然不能让我感到温暖,但它却能保证我不饿肚子。
我是有傲气没傲骨的人,早年的饿让我吃尽苦头,对饿有着难以名状的恐惧。怕自己饿,更怕失去工作的妻子挨饿,所以,在别人屋檐下的我,为了一份稳定,为了一份安全,只能选择苟活或者“狗活”。
在单位里,我努力的经营着自己,和自己与别人的关系。用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做事,用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做人。当然这是很令人痛心的内耗,但为了这个坑我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我头脑一热,英雄一阵儿,那么我就有可能后悔一辈子了。
我也因为这个和妻子交流过,但妻子不屑一顾,认为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们是靠本事吃饭的,又不是靠别人可怜要饭的。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她是活出人样了,但三个月也没找到留爷处,连当孙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吧,或者寻什么短见吧。我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我又打她的手机,手机关机了。这又加重我对妻子的担心。最近报纸上报道很多,有很多人自杀,包括在大学里上学的研究生,因为不堪生活的压力,义无返顾的自杀了,有上吊的,有跳楼的,所以我不由得往那个地方想。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坐车就往家里奔,等到了我住的小区路口,就看见路口围着很多人,地上有好大一摊血,血还没有凝固,在太阳底下,显得是那样红,那样红。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多的血,我虽然坐在车里,但似乎也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不,那不是血腥的味道,而是死亡的味道。
又发生车祸了!我搬到这个小区不到半年,就在紧邻小区不到一公里长的马路上,就发生了四起车祸,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第一次车祸,发生在我搬到这个小区的第三天的一个早晨,那天我正在车站等车,从北边过来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年纪也就是十五六岁。她骑着自行车,背上背着一个大书包,一边骑车一边哼着歌,看样子是到学校去上学。
就在我慨叹年轻真好的时候,一辆如离弦之箭的本田小轿车,从姑娘的后面冲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姑娘瘦弱的身体腾空而起,飞出二十多米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是头朝下摔下来的,顿时间血花与脑浆四溅。
而那辆车似乎没有减速,又飞奔而去。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到血肉模糊的尸体,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我真的吓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的神速。
后来听说女孩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突然丧女的打击,已经疯了,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们可以选择无动于衷,但是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来庆幸,飞起来的是那个女孩而不是我们,更不能庆幸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离得是那么的近,我实在弄不明白,车子冲向她是一种必然,还是没有冲向我是一种偶然。
这起事故,很快就告破了,原来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在无照驾驶,据说赔付死者的家属二十万元。按理说,我这个目睹这次车祸的目击者,到此可以平衡一点了,但我实在无法在脑海里抹去女孩飞起来的那一幕。我不知道这二十万,对日进斗金的大款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对已经住进精神病医院的母亲,又意味着什么。
血花与脑浆飞溅的场景,常常在我的睡梦中出现。每一次出现,我都大叫着惊醒,感觉自己身处冷冰冰的地狱之中,整个卧室,似乎充满了重重的死亡气息。
我想我应该忘掉自己不应该记住的那一幕了。我认为自己总做噩梦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太脆弱了,于是我每一天早上,就早早的起来,到小区的周围跑步,锻炼身体。每一天早晨,我都疯狂的跑着,什么也不想。
就在我刚刚从死亡的阴影摆脱出来的时候,那天我又出去跑步了。在路过一幢楼前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轻又漂亮,有着魔鬼身材,高雅气质的女人,打开了一辆现代跑车的车门,坐了进去。那辆车还没上车牌,看来是刚买的。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知识女性。我敢断定,她不是靠男人吃饭的那种女人,因为那种女人可能漂亮,但不可能有她这样逼人的气质。她肯定是国际大公司的高级白领,年薪最起码在几十万以上。
她和我的年龄差不多,或者有可能比我还小,然而人家就是那么的成功。回头再看看自己,每个月拿那么可怜的一点工资,有花的没攒的。人家这么年轻就开上跑车了,我恐怕到老了连奥拓也开不上。咳,怎么混的呢?居然还好意思活着,没劲!
那辆跑车在小区里开的很慢,我那天不知道是好奇,还是忘不了那女人魔鬼般的身材,就莫名其妙的跟在车后面跑,一直跑出了小区的门口。
跑车出了小区就加速了,我也有点累了,就停下来喘气,但目光还没有离开跑车。大脑里一直闪现着女人的模样,一直琢磨这样的女人会嫁给谁呢?什么样的男人才有资格娶这样的女人呢?看来上帝真的不是很公正,为什么要把最美容貌、最好的身材、知识和财富送给同一个人呢,而且还是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