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苍茫茫一片,贫瘠的山野里秋风肃杀,落叶铺满了曾经殷红鲜血侵染的白石岭。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在山顶上矗立,望着远方的山野,不由自主地老泪纵横。
老人就是尤银虎的二叔尤保炎,尽管刚到花甲之年,但无形的岁月已经把他消磨得十分苍老。佝偻的背,斑白的头,粗糙的手,浑浊的目,这些特征无比显现出他步入古稀之年,然而事实上,他只有六十岁。“我的儿啊,你在哪里哦?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托个梦给爹,爹好找到你,给你立个碑,来世你好超生哦!”尤保炎哭诉着,他一生没有子嗣,他只想把这个收养的儿子银元当作自己的亲儿子来养,没想到也不能如他所愿。他在白石岭上已经找寻过多次,然而终究一无所获。他曾试图用手中的锄头翻遍白石岭,但他挖着挖着,就不好继续下挖了。白石岭上,曾经战死的新四军的遗骸一具又一具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时,这个经历过生死的老人也骇然了。
尤保炎再次扛着锄头离开了白石岭,他的步子显得异常沉重,瘦瘦的脚在宽宽的裤脚中显得空荡荡的。单薄的身躯,好似不经意间就能被风吹倒似的。下白石岭的路比较陡峭,尤保炎把锄头拿在左手上,右手扶着灌木丛一点又一点向下挪着步子。终于走下了白石岭,尤保炎出了一身虚汗。要是年轻的时候,这位尤家塆的壮劳力上趟山简直轻车便饭,可如今他连下山的路都感觉很困难了。
“保炎啊!你又去找银元啦?”站在远处挖地的尤保贵,用毛巾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随着两个儿子的先后参军,尤保贵日子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还有小翠少芬帮忙干活,现在也只能靠自己啦!
尤保炎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是自己的堂弟尤保贵。“唉……莫提了,白石岭上的埋的死人倒挺多,都是上次打仗死的年轻小伙子。这帮当兵的,也不知道把我的儿子埋在哪儿了?”
“你别找了,改天等龙儿虎子回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尤保贵说。
“你有两个孩子的信儿没?”尤保炎说,“两个孩子当兵怎么都当上瘾了一般,当了官就忘了爹娘呢?”
尤保贵摆摆头说到:“唉……你莫提,两个儿子也是为咱好,要是寄个信或者回个门,叫鬼子汉奸知道了,那我们尤家塆又要遭殃了。”
尤保炎走了,他得赶紧回去做饭,照顾老婆子。他的媳妇自从受了日本鬼子的惊吓后,就再也不是个正常人啦!衣装邋遢、蓬头垢面,自己都料理不好,还怎么照顾自己的老头子呢?家里如今一贫如洗,乱糟糟的不成体统,这个只会干粗活的男人,无法把这个家收拾得亭亭当当。
尤保贵的媳妇李兰倒是成天忙里忙外,空空的房子里只要稍有动静,也会造成她的幻觉。这一天,李兰收拾张少芬的遗物,无意中在柜子里发现了那双鸳鸯鞋垫。这本来是张少芬给儿子尤银虎缝制的,可如今斯人已去,李兰把鞋垫捂在胸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尤银虎和黄正馨离开了那个充满污秽的场所,黄正馨对老鸨说,今天钱没带够,所以下次再来。老鸨失望地送走了两位“稀客”,还说欢迎下次光临,到时候一定把头牌给两位有需要的客官留着。
黄正馨为尤银虎第一次上妓院而感到好笑,同时也为这位洁身自好的好男友感到欣慰。尤银虎的脸有点红,他的确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场所。“正馨,你以前是不是去过那种地方啊?怎么你今天的表现出如此坦然呢?”尤银虎不免好奇的问。
“这说来话长了,抗战爆发前,我和地下党的同志负责搜集国民党的军事情报。那些国民党的基层军官经常跑到这种地方享乐,所以这里就成了最容易获取情报的地方。”黄正馨小声说。
尤银虎还是有点疑问,他欲言又止。黄正馨看出了他的疑问,便说到:“想问什么就问吧?咱们之间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我想问的是,你们的地下党同志,如何避免和那些招惹人的妓女发生关系?”尤银龙向自己的女朋友抛出了这样一个有点匪夷所思的问题。
“睡干铺,不睡湿铺。”黄正馨很简单地说。尤银虎还是没有听懂,但他没有接着往下问了,他知道再往下问双方都会很尴尬。
尤银虎和黄正馨确定了董祥生的可能出现的地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排人手,以及具体的刺杀计划了。回到那所空房子里,尤银虎还特意为两位警卫员带了饭菜,当尤银虎告诉他们明天就进行刺杀董祥生的计划时,两位警卫员先是一喜,接着又是满脸的担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尤银虎问。
“参谋长”周明刚一说出口,尤银虎马上制止了他说:“叫我老尤。”
“老尤,现在古排长他们还没有把枪运进城呢?咱们就四个人,如何完成任务呢?”周明说。和他一起吃饭的李存东也说:“是呀,老尤,咱们现在又没有枪,刺杀不容易啊?”站在一旁的黄正馨则默不表态。
“不等他们了,事不宜迟,咱们明晚就准时行动,我自有办法。”尤银虎说。
第二天,李存东和周明到事先定好的接头地点,还是没有等到古苟毛等人,以及他们需要的枪支。尤银虎一个人出了门,黄正馨则独自在空房子里焦急地转悠着,他倒不是担心当晚的刺杀,而是担心尤银虎独自出门的安危。
尤银虎独自出门做什么去了呢?显然刺杀首先得有趁手的武器。华和城的街道上有人叫卖着防身武器,但在日军严管期间,也只能叫卖一些锋利的匕首和刀子。“先生,你要买把刀防身再合适不过了,这年头出门在外,有个家伙事儿,不怕人欺负,你说是不是?”一看到尤银虎俯下身,那个摊贩就赶紧说。
尤银虎微微一笑,挑了一把锋利的短匕首揣在了袖子里。尤银虎的目光炯炯,扫视着周围的可能要成为猎物的目标。这时,两个挂着盒子炮的伪军军官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他们的嘴里都叼着烟,一副傲然于世的样子。尤银虎走过去,假装向两位长官问好。并把他们叫到了街道边,小声告诉他们自己在城中的一个空房子里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有好多武器弹药,可能是当年国民党的军火库,因此请他们过去查看。
两个伪军一听军火库,就想从中捞取一把好处。如果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日本人,还会得到一笔奖赏,但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面前陌生男子的话是否属实。“二位长官请跟我来。”尤银虎把左手一伸,像店小二一样迎着两个伪军军官来到了那个空房子。
刚进院门,一个伪军军官就嚷嚷着问地窖在哪儿呢?另一个伪军军官则说:“你小子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一枪崩了你。”然而,尤银虎伸出匕首,左右各一刀,两个伪军军官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两个血口子。他们无力地用手捂着伤口,鸦雀无声、瘫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结束了当汉奸可耻的一生。
就这样两把盒子炮顺利到手,过了不久,李存东和周明也回来了。他们对着黄正馨摇摇头,意思是古苟毛等人还没有进城,并帮忙掩藏了伪军的尸体。当天晚上,按照分工,尤银虎和周明各拿一把驳壳枪,进入了金美院。他们问到了头牌的房间,在那间房子的外边站着两个黑衣男子,尤银虎判断这两人肯定是军统组员。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黑衣男子,看到尤银虎两人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就朝他们喊着。“董祥生,你这个叛徒给我出来。”尤银虎大吼一声。两个军统组员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惊诧这两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头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