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了口茶，他和苏晨风又聊起了公事。
事实上，她并不是一个好的秘书，她礼貌谦和，微笑待人，却不喜欢逢迎奉承，也不喜欢虚意讨好。
一个有姿色有手段的女秘书，通常是被多方利用的。若是其他人，苏晨风定会让她坐在季煜宸的身边巧笑嫣兮，媚眼乱飞。可偏偏她是尹夏侬，一个谁都碰不得的女人。
既然这样，干嘛还带着她？当花瓶吗？
磨磨蹭蹭了近三个小时，总算将这顿饭草草了结了。尹夏侬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料季煜宸突然出现在眼前，极为诚恳地问道，“我送你回去。”
即使是问，多少还是带了些强势。
她最不喜欢的东西之一，便是强势。微微一笑，淡雅如蝶，娇媚似蛾，朱唇轻启，然后闭上。总共只有五个字，“谢谢，不用了。”
还记得前天晚上季泽洛那副烦闷狂躁的表情，像只既无安全感的豹子。
“从今天起不许再见他，一次也不可以。”
“那，如果遇到呢？”
“躲着走，或者装作不认识。”
唉，她还真是命苦，若是被季泽洛知道了今晚的应酬，这工作怕是很难保得住了。季煜宸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些许玩味。
“不告诉他，不就好了？”那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蛊惑的意味。
尹夏侬有些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了，想起上一次在机场手足无措时，还是他开车送了她。现在，连推辞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苏总，我送尹小姐好了，刚好顺路。”
苏晨风看了两人一眼，而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见她一脸局促和无奈，刚要开口回绝，只见季煜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车中。
速度之快，几乎在眨眼之间。
她低下头，扫了一眼那被人钳制住的手臂，微微有些发疼。
车内，是一片冷寂的空气流窜，让她感到有些不适，或许是刚刚的饭菜偏于油腻，或许是她最近休息不好，总之就是很不舒服，一股酸意涌了上来，卡在喉咙处。
她按下按钮，将车窗放下，用力地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才稍微缓解了一下刚刚的不适。
季煜宸看着她发白的脸，竟不自觉地关心起来，一改之前的冷冽。
“怎么了？是不是我开得太快了？”
尹夏侬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无视身边的男人。
冰冷了三秒钟，他终究不是那个甘心被冷落的人，紧踩油门，飞奔出去，时速瞬间飙到120。她倒吸一口气，紧紧抓住旁边的扶手，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疯子。
还未等她适应这种疯狂时，一个急刹车，让她差点和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是故意的。
他是个疯子。
还未骂出声，之前的那股酸意再次涌了上来，比起之间更加强烈汹涌，她迅速跳下车，用仅有的力气扶住墙边，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干呕了起来。
季煜宸在车中停顿了几分，看着那个痛苦到失去血色的女人，心殊地像是被什么揪住，怎么也松不开。
他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偶尔的怜惜疼爱，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哄骗女生的手段之一，可是偏偏这一次，就是那么移不开视线。
砸了一下方向盘，他大步流星地走下车，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帮她拍着背，动作之温柔，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是自己的手。
尹夏侬刚想一把推开他，却使不上劲，双腿一软，那一只停留在他身上的手只得安静落下，扶着他的身子借力。
什么也吐不出来，可就是很想吐。这该死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开车！
她刚想要抬头瞪他一眼，一声清冷至极熟悉至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直直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你们在干什么？”
从那个角度看，她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上，他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十分亲昵暧昧。可是，偏偏是他和她，似烈日般，在夜里刺痛了他的眼。
尹夏侬迅速将手收了回来，看向季泽洛。就是这么不巧，让她绝望得想要找个缝钻进去。
季煜宸依旧不避讳，也转身看着他，看不清表情。朦胧的月光下，没有凄美的意境，没有动人的场景，只有一副快要令人爆炸的窒息。
冰冷，一口一口地吞噬着周围的空气，让她开始喘不过气来。
“既然都看到了，又何必再问呢？”他的话很有歧义，口气却没有改变。她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带着挑衅戏谑的口吻，可是没有。今晚的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季泽洛眯起眼，缓缓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隔绝着周围的一切，让她有些战栗。
他是真的生气了。
尹夏侬有些苦笑着，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朝她走来，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世界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一般。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他。
而是她，尹夏侬。
只可惜，这个认知，是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晚上，她才开始了解。
尹夏侬就这么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牵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回了别墅，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在她的手被他牵起的那一瞬，不知怎么，她竟然有了心痛的感觉。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痛过了。从顾铭倾之后，那颗心就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可是此刻，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划过了一般，刺痛，却不见痕迹。
尤其在触及他隐忍而疼痛的目光时，那种感觉，并非撕心裂肺，却缓缓地揪扯着，咬噬着。
季煜宸停在那里很久，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重回车上，飞奔而去。
这只是开始，季泽洛。
有些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可是等到安静时轻嗅一下，那种味道，已经变了。
“季泽洛。”
上楼时，她轻声唤他，不想继续被沉默压得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