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法院执行庭第三次找到家里时,看着惊恐害怕、哭得昏天黑地的女儿,秦牧阳决定放弃抵赖了。
为数不多的存款、房产、汽车、公司、购物卡、加油卡、欠条、游戏点卡,能上交的都上交了还差十万块钱,最后是寇童轩编了个理由问娘家要来的,债总算还清了。
没有太多的生活选项了,秦牧阳无家可归,决定回金川了,因为金川的消费较低,还能舔着脸与父母住一段时间节省房租、伙食等开支,挨过这段艰难的岁月再作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有了生活来源,秦牧阳的财富骤降至高中时的水平,全部的身家都在兜里,也只不过松松散散地放着一大堆用来买烟的零钱,加起来超不过五十块。
寇童轩既然选择原谅了丈夫,便决定同甘共苦,他向单位请了半年长假陪伴迷途知返的丈夫,并向娘家厚着脸皮扯谎,又要了五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关于五万块钱的事她没有告诉秦牧阳,原谅并不代表不介怀秦牧阳以往的错,她害怕秦牧阳急于东山再起,又一次脑热,将钱挥霍一空。
繁华散尽、重归平凡......
说平凡似乎也有些不妥,因为茶米油盐都成问题了呢。秦牧阳不得不考虑干点什么了。
没有资本,树倒猢狲散后也没有强劲有力的人脉,即便阮彬还有联系,但他也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在经过半个月的深思熟虑后,秦牧阳决定重拾作家梦,将自己跌宕起伏的经历写出来,算是对自己青春的祭奠,弄不好还能吸引一批读者,换得一口饭钱。
一切素材都源自过往的记忆,所以也无须再面对居心叵测的社会。
为了尽可能少接触社会,秦牧阳将写作时间放在了晚上,晚上八点开始工作,凌晨两点吃点面包充饥,然后继续写作直至早上六点。他唯一接触社会的机会就是主动承担买菜任务,每天早上将菜农从郊区采摘的第一拨新鲜蔬菜装进自家的菜篮,看见大妈大婶赞许羡煞的眼光时,他得以重拾一丝久违的成就感。
菜买回去,吃过早餐,与家人简单交谈几句,再逗逗孩子,秦牧阳就安详地进入梦乡,一觉睡到晚上六点。
昼伏夜出,黑白颠倒,虽然白天睡得并不踏实,但换来的是夜里踏实安静的写作心境。
许多事若发生在白天可能觉得寡然无味,但若蒙上黑夜的静谧,人感性的那面就会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
秦牧阳时常以顾城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来激励自己,虽然眼睛还不瞎,但希望能在黑夜的庇护下,用瞎过的心再次启程,去寻找、反思自己的人生。
有时灵感如潮涌,秦牧阳生怕抓不住那一瞬即逝的精彩,竟能连续两天两夜不睡觉,直到寇童轩强行将他从电脑前拉到床上,才能休息片刻。
寇童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秦牧阳这样拼,就是为了能早日拿到稿费,早日走出泥途。
但革命的本钱是身体,为了让秦牧阳不那么为生活所迫而殚精竭虑,犹豫再三后,她告诉了秦牧阳还有五万块钱存款的事,希望能让秦牧阳稍微平缓地重新站起来。
秦牧阳表面如释重负,但心里负担更重了,他不愿意成为被父母、老婆供养的废人,于是更加努力地写作。
生活中全部都是写作,唯一可以称得上娱乐放松的项目,就是秦牧阳带着寇童轩,到儿时兄弟几人经常嬉戏的铁道旁,那片景色绝佳的转角如今被年轻人称作“文艺转角”。
“大概海子也是选择了这样一段凄美的铁轨结束自己生命的吧?”有次寇童轩触景生情了,惆怅地望向远方嘟囔了一句。
秦牧阳扶着妻子,应和道:“是啊,绝佳的人生谢幕地。”
两人对视了一下,像是忽然找到了在大学时的诗情画意了,于是迎着朝阳便拥抱在一起。
虽然辛苦,但一切看起来正往好的地方发展......
于此同时,看着心高气傲的弟弟落难,秦牧笛也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秦牧笛私下偷偷询问了阮彬,倘若秦牧阳的童轩园艺再次开张,至少还需要一百五十万。
虽然秦牧笛从美国回来,现在俨然是某股份制银行西京分行的高管,是授信审批的高级经理,地地道道的金领一族。但是,她和她的女友伊芙琳从美国回来照顾身体欠安的母亲,刚在西京置办了房产,付了首付款,再除去装修、买车、车位,存款也就五十多万的样子。倘若将自己的五十万积蓄全部给弟弟,还有一百万的缺口!
可实际的困难远比一百万的资金缺口来得大。当秦牧笛向伊芙琳提出,想将她和伊芙琳的五十万存款借给秦牧阳东山再起时,遭到了伊芙琳的果断反对。
伊芙琳咧咧嘴说:“五十万?想没想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会成什么样子?why?”
秦牧笛摊摊手说:“他是我弟弟。”
伊芙琳继续反驳道:“我的父母在我十八岁后就不给我钱了,让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却说要倾其所有去资助你的表弟,一个三十多岁的表弟?”
秦牧笛依旧摊摊手,说:“Anyway,他是我弟弟,他现在落难了!”
两个女人终究没有达成共识,最后秦牧笛也不再争辩了,因为她心里寻思着,她掌握着两人存款的银行卡密码,这就意味着在必要情况下,她掌握先斩后奏的主动权。
还需一百万!
秦牧笛作为姐姐的溺爱又泛滥了,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自己在银行供职的优势,决定利用自己授信审批高级经理的职务之便,为了弟弟铤而走险一次。
相比用假项目套取银行授信贷款资料难备、评审众多、程序繁琐的特点,秦牧笛想到了相对流程简便的信用卡。授信审批高级经理的单张信用卡授信权限是五十万。如果先将银行内审放在一边,一百万,作为银行高管的秦牧笛来讲,就是动动手指、点点鼠标批两张卡那么简单。
可银行也有自己防范人为干预和控制风险的工作流程。一张五十万额度的信用卡申请被受理后,会经过三级审批后才能生效:首先,银行一线柜台人员会先进行初审,初审通过后将纸质申请资料进行扫描、录入,形成电子申请;然后,系统会随机将这些申请件分配给某个二级审批人,由二级审批人根据授信政策进行把关;最后由高级审批人站在更广的权衡利益维度内进行复核才能生效。
秦牧笛就是这最后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