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按下彻州不谈,另一边,登州,也发生了一些事。
…………
“去,去把我那逆子,给我叫来!”楚老财坐在厅堂里的太师椅上,手里死死握着一封信,一旁的桌子上,是一个雪亮的飞镖。楚老财脚下一片溅开的发着热气的茶水和碎瓷片。
“是,老爷。”一旁的管家倒退着出了厅堂,快步往楚庄外跑去。
登州第一赌场,赢福楼。
“来来来,买定离手,赌大押大,赌小押小!”赌场内一片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人都在这,有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有瘦骨嶙峋贼眉鼠眼的烟鬼,也有花枝招展的**,和被输光家当的黑心父亲卖来的,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最常见的还是疯狂呐喊着的赌徒们。
一个赌桌上,一个一身金丝蓝袍的青年人,左边拥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娇笑的往少年嘴里送水果。
“恩,”蓝袍少年一口吞了送来的水果,特意亲了一口**的手。“宝贝!”“讨厌!”
“少爷,今天手气不错啊!”孔叔看着楚子瑜面前大堆的金币,搂着怀里暴露的女郎留着口水在女郎身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哈哈,继续继续!”楚子瑜大笑,“我押大!开大!大!大!大!”楚子瑜大喜。
“来,三二一,开!”荷官把杯一开,里边三个骰子清一色的六。
“好!!!”周围一群人喝彩,唯独一个人没说话,躲在角落里,就是之前华子瑜救的那个小丐子——华黑龙。
“龙子,去,把我那雕花烟袋拿来!”楚子瑜转身对华黑龙吩咐道。华黑龙名字里带个龙字,所以叫他龙子,加上他不爱言语,楚庄上的人也大多叫他华聋子。
“恩。”华黑龙一点头,快步往人堆外跑去,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同样快步疾走的人。
“哎呦!”华黑龙年纪小,但力气大,小伙子体格倍棒,硬是把对面的人给撞翻了。
“管家!”华黑龙定睛一看,是庄上的老管家,老管家姓徐,为人慈爱,对着下人从来都不吆五喝六,也从不叫华黑龙做华聋子。
看清了是谁,华黑龙立刻上前去扶,徐管家借力站了起来,一屁股土也来不及擦,“黑龙,少爷在里边不?”
“在。”华黑龙扶着徐管家说。
“快,快与我去叫少爷,老爷找他,少爷这回捅了大篓子了!”
徐管家一脸急色。
“是是!”华黑龙听完,转身就又跑回赌场里,往楚子瑜那张桌挤去。“少爷!少爷!”
“我雕花烟袋呢?”楚子瑜见着两手空空的华黑龙问。
“少爷,徐管家来了,说老爷叫您回去。”华黑龙毕恭毕敬的说。
“叫我?不去!”楚子瑜一摆手,“继续!我押大!”
“少爷,管家说您捅娄子了。”华黑龙又说。
“草!”楚子瑜把金币一丢,“晦气!走!”
“少爷,你快点,老爷发怒了。”门口,徐管家低头说着。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这老头子一天天的!”楚子瑜一甩袖子,从徐管家面前走了过去。后边跟着一群打手,徐管家突然一把抓住孙叔,“姓孙的,我告诉你,你再把少爷往这领,我告诉老爷打折你的腿!”
“姓徐的,我告诉你,别给我吆五喝六的,你什么东西!啊呸!”孙叔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一挣袖子快步跟上楚子瑜,“唉,少爷,您慢点,不着急。”
“管家。”华黑龙走在最后,上前扶着徐管家。徐管家此时看着孙叔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孙瘪三,楚家就败在你个犊子手上!”
…………
“啪!”茶杯落地的声音干脆利落,冒着热气的茶水四溅。
太师椅上端坐着楚老财,气的山羊胡乱颤;厅堂下跪着楚子瑜,两只手拽着耳垂,一脸不懈。
“你个逆子!”楚老财越说越气,“我这辛辛苦苦打拼下的家业,都得败在你的手上!”
“我,我,我打死你个逆子!”楚老财越看楚子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越是生气,噌的一下从太师椅上钻将起来,抄手就要打楚子瑜。
“打!你打!打死我算了!把你那家大业大都给那个骚皮子!让我去下面见我妈!”楚子瑜眼睛一下瞪起来了,梗梗个脖子看着楚老财,楚老财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孽障!家门不幸啊!”楚老财一回身,抄手就把太师椅抓起来,照梨花木的桌子上就打去,打得稀巴烂。
“哼!”楚子瑜把头一偏,一脸倔样。
“你自己看看!这可是五驼山刀疤的镖书!”楚老财把被手心汗打透的一纸书信和一只锃亮的飞镖丢在了楚子瑜膝前。
“楚老财:
令郎天生本事,可谓艺高人胆大。登州之上,谁人敢不尊楚庄?自洒家成山立王以来,未曾登门拜访,本以为可井水河水不犯,怎奈令郎胆大艺高。人言赌者有德,愿赌服输。赌场输赢为次,为人唯品重要。耍钱砸场,岂不是在我头上屙屎?本不意相犯,奈何弟兄不同意,加上山上粮草吃紧,此番下镖书,两日之内,下山讨粮!
五驼山刀疤”
可以说,镖书写的很烂很烂,文墨不堪入目,装腔作势。但大体楚子瑜还是明白了,前几个月砸的那家场子,原来名属五驼山。这下真是捅了篓子了!
刀疤何许人也?他原来姓程,是个被征的兵丁,在陈国为兵,后来陈国和代国打仗,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逃到了登州。那条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从天灵盖沿着左脸下来,让他看起来特别瘆人。
刀疤力气大,善使九环刀,初来之时在五驼山落草,在当时的山大王手下当差,后来刀疤势力越搞越大,就暗地里使人放火,烧死了前大王,自己霸占了五驼山,依着地势搞得风生水起。不过三年,登州地界上就只剩了刀疤这一票号了。
大凡这样的家伙,向来都是不要命之人,而且本事也不小,道上也有人。
惹了这样的货色,牙口再好人也得给蹦下来几颗门牙。
果真捅了篓子了!
“你说,你说怎么办!”楚老财把袖子一甩,气的浑身发抖。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我压上五驼山!”楚子瑜啐了一口痰,仰脸说。
“放屁!你死了,我楚家香火呢!”楚老财眼睛一瞪。
“你快打点细软,去汝州投奔你表哥楚子涵,他现在在陈国是个小将军,手里有兵。即使他出不了兵,但至少能护你周全。”楚老财说,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楚子瑜说。
“逆子!你要气死我!”楚老财一瞪眼,“老徐,老徐!”
“老爷。”门外,徐管家低头进来。
“老徐,你给这逆子打点好细软,把我那匹枣红马喂好草料,叫这逆子,赶紧给我消失!”老财说着。
“我不走!”楚子瑜脖子一梗。
“砰!”楚老财绕到楚子瑜身后,单手化掌照楚子瑜脖颈打来,砰的一声闷响,楚子瑜就瘫倒在地了。
“小兔崽子,老子这么多年没动手了,以为能安安稳稳过了一生,到头来,这是命啊!”楚老财一叹,一直腰,浑身骨头如同炒豆子一样噼啪作响。楚老财整个人高了一寸,整个人气势都上了来。
如果当年那些人在此,会发现,这哪是什么楚老财!这分明就是那个疯狂的男人!
徐管家在一旁,“老爷,都早备好了。”
“恩。”楚老财,其实我现在也不知叫他什么——显然,他已经不是“老财”了。
“老爷,一定要重新开始吗?”徐管家突然抬起头。
“你认为一个刀疤能逼我到如此地步吗?”楚老财傲立在那。突然手里拿出一个玉简,“白彦郎,这老货,临了也不放过我。”
“老爷,白彦郎的预测准吗?”徐管家说。
“不管准不准,这么多年,仇不能不报!”楚老财一握拳,“血债,只有血来偿!”
“老爷,您去,我就跟在您的身后!我老了,但我还拿的动枪杆!”徐管家眼里也亮出精光。
“……”楚老财把手放在徐管家肩上,一对主仆,相视无言。
…………
“什么人!”五驼山哨卡,一个喽啰开弓指向山脚下一对主仆,他们后边是一队牛马。
“烦劳兄弟通知一声,就说楚老财来陪个不是。”山下的两人,一个楚老财,一个徐管家。“兄弟,看这!”楚老财一闪身,让出一个木箱子,里边满满的泛着光的金银珠宝。
“你等着!”那个喽啰眼睛都直了。转过身就拉起一个旗,摇了几下,当下出来一群喽啰,手拿刀枪,上去围住了他们。
“楚庄主多有得罪,山有山规,冒犯了!”哨卡那个喽啰居高临下的喊。
“搜搜他们!”
“唉,应该的,应该的。”楚老财伸开双手,对着搜身的喽啰点头哈腰,“烦劳,烦劳。”
谁也没注意,楚老财默默对徐管家使了一个眼神,徐管家同样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嘿嘿,刀疤,上回乱军你没死成,这回你找死就怪不得谁了!
…………
华黑龙牵着枣红马,马上驮着楚子瑜,后边跟着孙叔,一行三人快步往南走。
楚子瑜被老财打昏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华黑龙是徐管家指定来照顾楚子瑜的,此时他牵着马,身上斜背着一个包裹。
孙叔是毛遂自荐,他自称自己懂少爷脾气,一路上好照顾些。其实,也就是怕砸场子那事交待了自己,再被那些个土匪剐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无声的转动,拔着刀剑的男人们或者已经踏上了征途,或者在尘埃里,等待着火与血的到来!
乱世,英雄,刀剑已经开始争鸣,血和火沉寂了百年,当风云卷起时,就是燃遍这世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