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璃曾经发誓,此生永不再设计婚纱,可是这一天,她还是打破了自己的誓言,亲手为知夏设计了一件漂亮的婚纱,只因为,这曾经是知夏的梦。
她将婚纱带到知夏的墓前,亲手将婚纱烧给了知夏,看着洁白的婚纱转眼间化为灰烬,她轻抚墓碑上挚友的照片,心里默默的说,知夏,希望在天堂穿上我设计的婚纱,你能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一个月又过去了,金璃带着初初回了老家,这一年多来,她不敢回家,是不敢面对自己带给母亲无法承受的结果,她曾偷偷的回来过几次,却只敢远远的凝望母亲的身影,从不敢走近,如今,她准备回来,是因为终于想通了,人生在世,活着比什么都好,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母亲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再给自己留下半分遗憾。
踏入C市的土地,自家的小院越来越近,站在家门口,她看到母亲孤单的一个人在院子里晒着她最爱吃的萝卜干,喉咙一阵发紧,她轻唤出声:“妈……”
方母后背一僵,缓缓回头,不敢置信的凝视着门口一大一小的身影,半响才回过神,哽咽着上前:“秋儿……”
“妈……”
金璃扑进母亲怀里失声痛哭,将近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无尽的哭声。
方母也哭了,哭了许久,才指着刚刚会走路的初初说:“这娃……”
金璃擦了擦眼泪,对母亲说:“妈,这是我女儿。”
“你女儿?你跟霍千川结婚了?”
“不,这不是他的孩子,我跟他……”
她欲言又止,方母似乎领会了什么,弯腰抱起初初:“走,到屋里坐。”
对于女儿这么久才回来,方母显得很开心,忙前忙后的替女儿张罗吃的喝的,却自始至终不去询问,为什么她带回来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却不是霍千川。
到了晚上,母女俩人睡一张床,金璃决定对母亲坦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她把初初哄睡后,黯然地道歉:“妈,对不起。”
“怎么了?”
“我和霍千川……”
“算了。”
母亲打断她:“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说了,豪门深似海,有了你姐姐的前车之鉴,我对你们,其实从来没抱多大希望。”
金璃的眼泪瞬间决堤,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当年还不如不去接近霍千川,虽然替姐姐报了仇,可是看到现在霍文博和唐钟琪的下场,她也并没有开心多少,甚至因为当初自己仇恨的念头,而导致了自己现在更加的痛苦。
她终于相信,冤冤相报何时了。
在家里过了几天,她便将母亲一起带到了M市,母亲原本不肯离开,可是坳不过女儿的再三恳求,最终答应和女儿一起生活,帮照顾小外孙女。
一晃三年过去了,初初已经长成了四岁的小姑娘,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与金璃的感情相当的深厚,虽然金璃不是她的母亲,可除了怀胎十个月的过程,她与亲生母亲没有两样,给予了初初满满的爱。
这几年,方母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偶尔看到初初欢快的身影,她就会问女儿:“如果知夏不是你的好朋友,你会领养这个孩子吗?”
金璃笃定的点头:“会。”
母亲问:“为什么?”
她回答:“因为我也是一个孤儿,如果当年你和爸没有领养我,那我后来怎么能享受到一个孩子该有的幸福。”
“可这幸福比较是短暂的……”
“妈不短了,从我七岁,到我二十一岁,十几年的光阴,还要多久才叫久?”
方母感慨:“那你以后会告诉初初,你不是她亲生母亲吗?”
金璃凝视着初初,眸中是柔软的母性光辉:“应该不会吧,让她就这样无忧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
她叹口气,转而叮嘱母亲:“从今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初初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想让她知道她母亲自杀,父亲遗弃,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方母黯然点头,答应了女儿。
……
夜,深沉,凝重。
霍千川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闭目养神时,听到一声轻弱的呼唤:“爸爸……”
他立刻站起身,朝着女儿的房间走来。
“琳儿,怎么还没睡?”
她抱起瘦弱的女儿,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因为体弱,也因为心脏病的原因,她不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有自己孩童的生活,她不能去幼儿园,不能和小朋友一起玩,甚至不能经常出门,她唯一的活动场所,就是她布置的华丽的小小的公主房间,那是她全部的世界。
“我想听故事。”
霍千川心头一酸:“妈妈今晚没给你讲故事吗?”
“没有,妈妈不开心,琳琳不敢惹妈妈生气,妈妈生气了,琳琳害怕……”
霍千川加重了搂着女儿的力道,她是如此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琳儿想听什么故事,爸爸说给你听。”
“爸爸说什么琳儿都爱听。”
“那爸爸就给你讲一个太阳的女儿好不好?”
女儿欣喜的点头,一双黯然无色的大眼睛只有在听故事时才会散发晶亮的光彩,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抱住爸爸的脖子,聚精会神的聆听。
“太阳女儿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是世界上最最漂亮的姑娘,她住在深山里一座高高的铁铸成的城堡里。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那一双大大圆圆晶亮的眼睛多么纯洁深邃,如果她看你一眼,你就永远不会忘记,那眼光像大海一样湛蓝,像春风一样温柔,像鲜花一样灿烂……她很想在森林里自由自在地行走,很想在清澈的小溪里洗脚,很想闻闻鲜花的清香,很想靠着松树幻想,很想躺在草地上睡觉……”
“可是她从来不能走出,因为,她是太阳的女儿,她的父亲不允许她到地球上……”
霍千川说到这里,突然就哽咽了,他亲吻着女儿娇嫩的额头,喃喃地说:“对于爸爸而言,琳儿你也是我的太阳。”
孩子抬起天真无暇的脸庞,恍然大悟:“难怪爸爸不允许我出去跟别的小朋友玩,原来,我是爸爸的太阳啊。”
“是的,你是爸爸的太阳,所以爸爸希望你永远散发耀眼的光芒。”
“可是太阳女儿的爸爸,为什么不允许女儿到地球上呢?”
女儿的反问,令霍千川无言以对,他沉吟了许久,也未能找出合适的理由解答女儿,于是岔开话题:“琳儿,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
四五岁的小孩子,根本不懂幸福的真正含义,却毫不犹豫的回答自己幸福。
霍千川已经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他成熟而稳重,内敛而忧郁,人生中的一些大风大浪已经不足以令他心情起伏,可独独在面对女儿时,那一颗坚硬的心会无比的柔软和疼痛。
“那你觉得爸爸幸福吗?”
“爸爸不幸福……”
“爸爸哪里不幸福了?”
“爸爸除了看到琳儿,看到谁都不会笑。”
霍千川震惊的打量女儿,他不得不承认,女儿虽然体弱多病,生长缓慢,可她的思想完全成熟于同龄的孩子,至少她知道,爸爸不笑,是因为爸爸不幸福。
“好了,不说这些了,爸爸继续给你讲太阳的女儿。”
霍千川接着说后面的故事,可刚才还很喜欢提问的女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有好几次,他以为女儿会提问,可女儿最后都保持着安静,当一整个故事说完,他狐疑的低下头,见女儿表情一脸的安详,他柔声问:“琳儿,爸爸故事都已经说完了,你怎么不说话?谈谈你的感想好吗?”
“琳儿?”
见女儿还是不说话,霍千川有些紧张。
“爸爸,我痛……”
“痛?哪里痛?”
“这里……”
小小的手指,指向的是自己心脏的地方。
霍千川脸色突变:“琳儿,别怕,爸爸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霍千川连母亲都来不及通知,抱着女儿飞奔出家门,将女儿放到副驾上,十万火急的赶到了医院。
可人生总有那么多摧心剥肝的瞬间,当霍琳琳即将被推进手术室时,她其实已经奄奄一息。
霍千川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痛彻心扉的说:“琳儿,坚强一点,爸爸在这里等你出来。”
“好,等琳儿出来的时候,爸爸你一定要告诉我,太阳女儿的爸爸……为什么不让女儿到地球上……”
他重重点头:“一言为定,等琳儿出来的时候,爸爸就告诉你,一定告诉你!”
女儿欣慰的笑了,霍千川忍痛放开女儿的手,眼看着女儿即将被推进那决定她生死的手术室,女儿突然又睁开了无力的双眼,“叔叔,等一下。”
推着她进手术室的两名男医生停下了脚步,霍千川疾步上前:“琳儿,怎么了?”
“爸爸,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什么秘密,你说,我听着。”
他把耳朵放到女儿的嘴边,既然是秘密,就不能让别人听到。
“我的秘密就是……我爱你,爸爸。”
五年了,霍千川早已经忘记了心痛的滋味,那一瞬间,却痛的心如刀割。
他的眼泪落在了女儿的脸上,她想伸手替父亲擦拭,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自己纤弱的手臂。
那一天,霍琳琳再也没有醒来。
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再知道,太阳女儿的爸爸,为什么不让她走出自己的世界……
感觉好心痛呢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