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慵懒大人下
“丞相的意思呢?”大王需要能够平息纷乱的人,这朝堂之上燃起的怒焰几乎要焚烬众臣,引到自己身上了。
“臣认为将羌族吸纳入国是个好办法,这样骑兵的兵源也有了一个保证。只有羌族成为大雍的一部分,才能真正地消除其带来的隐患。”
拥有高贵血统的丞相,却从来不是血脉之上的支持者,反而觉得很可笑,如今的九州七国本就是无数民族的融合,何况这羌族与吾等也系出同源,先祖传说中是上古大神燧人氏的后代。
何况丞相知道废除奴隶、军功封爵,本就是大王暗中支持的,为得就是消弱他们这些大世族的实力,即便众人都会反对,自己也是绝对不能明面上反抗大王的意志。
而且众人只揪着释不释放奴隶,却半点不提军功封爵,已经是大王和众臣达成的默契。军功封爵已经成了惊雷了。
对于这个自己亲手扶上至尊宝座的大王,丞相再清楚不过,他那隐藏在仁君面具下的阴毒。
自己作为大世族的领袖代表,必定首当其冲直面大王带来的压力。
世族大部分本就是自私自利之辈,即便知道分散的力量会导致失败,丞相也不会为了他们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何况自己这个位子本就风雨飘渺,百官之首多么令人垂涎的位子,仅仅一人之下。
丞相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个似乎慵懒的身影。
丞相的“背叛”并没有在群臣中激起多少波澜,有点心机之人都会明白丞相的选择,即便是丞相一党,也清楚丞相在这个问题上只会在暗中支持他们,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冲锋陷阵。
对于大王来说,丞相和稀泥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况且百官的纷争并未平息。
“伯卿,这废除奴隶、军功封爵之策,本就是你提出的,怎么现在一言不语!”大王能指望力挽狂澜的只有御史大夫了,对于这个大臣,大王……
朝堂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这个人有某种魔力,
御史大夫伯瓒对于所有雍国官员,乃至七国官吏来说都是一个神话,十二年的时间从一个不满弱冠青年,成长为权势滔天的御史大夫,官拜左丞相,持青绶银印,掌监察百官之权,甚至拥有弹劾丞相的力量,多少人羡慕、多少人痛恨。
而其中最令丞相忌惮便是御史大夫还拥有递补相位的资格,一旦他出了什么事,很快就会有一个伯丞相了。
御史大夫嘴角一撇,有些不满,这出戏,他还没看够呢,怎么就轮到他参演了。
“大王,奴隶之中也不乏惊才艳艳之辈,贤相百里,不也曾是奴隶吗?可笑的是如今的百里一族也蓄养了为数不少战力斐然的奴隶,而当今天下,蓄养奴隶,圈地私用者无数。若不能止之,或许很快大王的命令连这座王城都出不去了吧!”
“大胆!”雍王怒道,不过怎么看也是在配合御史大夫演戏。
世族更是恨意凛然啊,心中纷纷大骂这个御史大夫真是混乱制造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是废除奴隶制,只是砍了世族的一只手,那么插手土地兼并就是剜他们的心脏,
都注意到了军功封爵的“危害”,却没想到御史大夫在这里还埋了一把剑。
如今的大雍不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这土地兼并的问题从来都是触者及死,即便是坐在至尊之位上的人。
“释放奴隶,开荒分田,屯粮养兵!大利于国。大王定能明断!”
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这土地兼并就如清风絮语般算了,
就是大王也被伯瓒这虚晃一枪弄得浑身不舒服,土地兼并身为国君怎么可能不想解决,这可永远是威胁自己王位的恐惧。
可事实上即便是伯瓒,也没有什么绝世妙计可解此题,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此,此刻不过是在嘲讽那些人的卑劣。
起码如今雍王的权柄还不足以改变一切,除非他能实现千古以来的大一统。那时,雍王的意志将成为万民的意志,他将拥有真正意义上至高无上的权利。
现今说这些依旧是天方夜谭。
“至于军功封爵,更是能鼓励我军战场的士气、提高战斗力!”
伯瓒眼神顿时如宝剑出鞘般锐利,扫视众臣,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剑招,御史大夫的攻势,已经搅乱了整个朝堂,既然无法正常回归秩序,那么就乱出秩序。
“如若有人胆敢阻挠,就是试图妨碍我大雍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大王定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众臣不约而同地跪倒大呼。此时不跪,万一被大王惦记上了,项上人头不保啊,
谁敢捋虎须,必然为虎噬。
“哈哈哈……”
“大王,臣以为人聚为国,应当明立榜文,遣吏宣之,将国策告知百姓,才能上下一心,这样必将无往而不利。”伯瓒趁胜追击,将一切都板上钉钉,就算到时候百官想反悔都难。
“这……”
“丞相有什么异议吗?”大王温厚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戾气,
“御史大人真是为国为民啊!”丞相言毕,就如老僧入定般,大势压制,他也无解。没有出头鸟,加上大王和御史大夫合力,困局啊!
心道:这次算老夫输了,真不能小看你啊。不过希望你能安稳地活下去,我们有的是机会比,而且这一局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世族或许能抵抗大王,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退朝!”
众臣门纷纷起身,踉跄着离去,即便是习惯了跪坐的大臣,这跪了几个时辰也会气血不畅、下肢麻木。
……
“好了啊,终于结束了,这个御史大夫也没我想象得差劲!几句话就压服了众人!”赵霏儿偷偷地揉捻着痠痛的小腿,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她们这些掌灯宫女可一时走不了。
“这老者是什么情况!”赵霏儿心中纳闷,
在所有官员离去之际,大殿之外,突然一位全身黑袍的老者却逆水行舟,
雍国尚黑,可除了一头银发,全身不见其他色彩的人,也太夸张了,所以这老者绝对是特立独行了,
孤冷、漠然,就是这样的一位老者,百官却视而不见,或者说习以为常。
黑衣老者来到伯瓒面前蹲下,让这位位极人臣的御史大夫能够轻易地爬上他消瘦却也结实的背,
空荡荡的,衣袍之下,膝盖以下,原本小腿和脚的地方空荡荡的,
“……”赵霏儿忽然捂着胸口,这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深入九重幽冥的水底深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与自己无关,但是她的心脏却像是被射中一箭,窒息般的压抑。
或许就如同伯瓒的名字,有瑕疵的美玉,御史大夫也是如此。
“小雪你怎么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这儿?”
“御史大夫……”
“霏儿你难道不知道吗?”姐姐诧异地看着自己这个笨妹妹,“伯大人身体有缺,这在雍国百官之中,应该无人不知吧!如果是愚昧的普通百姓也就算了,可妹妹不是赵氏小宗族人吗,为什么……”
赵霏儿声音突然带着一丝哭腔,
“人家在族中低微地下!否则也不会被送进宫来!”
“妹妹,放心一切有姐姐呢?”
宫敏紧紧地搂着赵霏儿,被家人背弃的痛苦,她也能体会,
“敏姐姐,你对我真好!”赵霏儿是真的感动,如果不是宫敏,她根本没有办法在宫中立足。
“谁让我认了你这个傻妹妹呢?大……大人……”
宫敏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近在咫尺的伯瓒,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伯瓒面对面,即便是面对大王,她都不会如此紧张。
“大……大人!”
比起宫敏,赵霏儿更多的是茫然,这个人给她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当然还有些许畏惧,毕竟自己刚才心中可把他数落了一大堆,不过经过刚才的一场争辩,她对伯瓒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了,至少没看上去那么没用。
“他不会猜到我的心思!”心中胡乱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伯瓒道,语气甚是亲切,如同兄长般的温厚。
“大人,奴婢叫宫霏!”
“本名呢?”
“……赵霏儿!”
“赵霏儿!我记下了,哑伯,我们走!”说着如同出现时的突然,离去也是这般的莫名。
至于原因,御史大夫做事,需要告诉一个小小的宫女原因,就是成为了大王的女人。也不是谁都能和御史大夫说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