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云暗,老树寒鸦。
铁山朝着鬼面人的身后拜了下去:“多谢壮士搭救之恩,还望告知尊姓大名,日后定当报答。”
那人轻轻抬手,叫他起身,而后缓缓转过身来,取下鬼面,铁山吃了一惊:“二少爷!”不禁头皮发麻,又兼一股寒气由心而生,二少爷武功素来平平无奇,但见刚才他从燕子斜和水琳琅手中将他救出的情景来看,实则身怀绝技,深藏不露。
“你欲杀小墨儿,可是受谁指使吗?”
铁山慌忙摇头:“这是在下自己的事,无人指使。”
“噢,小墨儿与你有仇吗?”
“这……”
“可是家母之命?”
“不,不关大夫人的事,只是在下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之事,唉!”铁山长长叹了口气。
“我看不是鬼迷心窍,而是色迷心窍。”
铁山一怔,干笑:“在下不明白二少爷的话。”
“赵姨娘的事,从前都是我帮忙善后,你也不必瞒我了。”苏梦枕心思缜密,潋滟山庄之中,若非甘夫人动手,自然就是赵姨娘要置小墨儿于死地,其余诸人,虽与冯夫人有过节,但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
铁山疑惑地望着苏梦枕,一时未可判断他所言是真是假,苏梦枕洞察他的心思,说道:“上次,赵姨娘暗通耿六,买通两个歹人在寒山寺外的梅林追杀小墨儿,此事赵姨娘跟你提过吗?”
“莫非……莫非耿六是你……”
“不错,耿六此人嗜酒如命,要是哪天他喝醉了酒,胡言乱语,岂不是坏了事吗?”
铁山诚服地点了下头:“二少爷所虑甚是。——不错,在下正是受了赵姨娘之托,行刺墨少爷,以报赵姨娘的知遇之恩。”
“知遇?”
铁山回想那一夜在青园的缠绵,宛若绸缎一般的肌肤,媚眼如丝,温柔似水,他从未遇见这么擅演风情的女人,明知,她就是一块沼泽,他也甘愿陷身其中,沉沦,沉沦……
他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二少爷,想必你也受过赵姨娘的知遇之恩吧?”
苏梦枕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先前在枫桥镇绑架小墨儿的人,也是赵姨娘派出去的吗?”
“在下不知此事。”
苏梦枕沉吟着说:“那两人武功低微得很,赵姨娘既然决定派你来杀小墨儿,就不会多此一举再派两个酒囊饭袋,想来是邬庄的人了。”
“二少爷,既然你的武功如此高强,何不趁此机会,帮助赵姨娘解决了小墨儿?”
“大哥此刻就在苏州,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铁山一惊:“大少爷此刻就在苏州?”他在潋滟山庄多年,苏砚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就连护院总管老良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他?
“不错,小墨儿等人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你不能留在苏州了,明日一早,就速速离去吧!”
铁山黯然神伤,他并非舍不得潋滟山庄,只是舍不得赵姨娘,他也见识过了不少女人,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像他一样,说话能够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因着她的悲伤而悲伤,因着她的快乐而快乐。
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永生永世,再也见不着了。
“这是一些银子,你且留着做盘缠。”苏梦枕递了一包银子过去。
铁山接了过来,千恩万谢,说道:“二少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不必客气,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日后图谋大事之时,可能还有需要你的地方,还望到时不要推辞。”
潋滟山庄甘、冯之争,铁山也观望了多年,听的苏梦枕话里的意思,似乎赵姨娘和甘夫人已经达成统一战线,忙道:“二少爷若有所命,在下万死不辞!”
“天快亮了,你宜速速离去。”
铁山抱拳告辞苏梦枕,刚一转身,苏梦枕手中一把匕首从他后心刺了下去。铁山登时走不动路,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只是望着苏梦枕,说不出话。
铁山的身体倒了下去,苏梦枕掏出一条绣着一丛绿竹的丝帕,轻轻地拭去匕首上面的血渍。
奔月扶着流牙走了过来,朝着苏梦枕单膝跪地,苏梦枕沉声问道:“得手了吗?”
奔月:“还请少主责罚,砚少爷有水琳琅相助,我们不是对手。”
苏梦枕:“流牙受伤了吗?”
流牙:“多谢少主关心,属下没有大碍。”
苏梦枕:“既然刺杀没有成功,我要尽快赶回潋滟山庄,以防大哥坏我计划。”
奔月:“都怪属下没用。”
苏梦枕:“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带着流牙寻个安静所在疗伤,还有,把着地上的尸体埋了。”
苏梦枕交代之后,转身而去,东方渐白,他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奔月扶起流牙,痴痴望了一回,又默默地低了下头,一种相思,剪不断,理还乱。
……
一早,叮当就将从邬家拿来的真金白银搬上马车,充了租子,只多不少,一行四人立即往回赶去。
小墨儿解决一件大事,心情大爽,说道:“娘子,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何不四处逛逛?”
水琳琅深知这一趟的租,不知被多少人盯着,现在只宜尽快回府,不宜逗留,说道:“你只顾着玩,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我只是小孩子嘛,自然只顾着玩。”
“你不是说你要长大的吗?你要想长大,就将平日的野性收一收。”
小墨儿愣了半晌,他本想长大就能保护水琳琅,不想长大之后,就不能自由自在,要不要长大,他在心里又有一些踟蹰。
马车行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小墨儿叫道:“叮当,怎么回事?”
叮当颤声说道:“少……少爷,好多山贼……”
“又有山贼?!”小墨儿激动万分,急忙跳下车去。
水琳琅急忙跟着下去,果然看到面前一群江湖打扮的汉子拦住去路,众人依旧和前次一般戴着黑色头罩,只有为首一人不加掩饰,一脸的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想来也不怕旁人将他认出。
“你是邬二郎吗?”水琳琅望向为首那人,料想就是邬二郎,得知邬大郎身死,租子又被收走,心有不忿,故来抢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活阎王的便是,受邬二爷所托,取回邬庄的租子,识相的,速速离去。”活阎王声若洪钟,两只眼睛瞪着就如铜铃,令人望而生畏。
此言一出,水琳琅和燕子斜俱是一惊,活阎王成名已久,他们二人皆有耳闻,但是从未谋面,江湖传说,此人性情乖戾,杀人如麻,官府通缉多年,竟会在此出现,实在让人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