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薙出了螽斯馆,问了一个正在打理花草的下人,指明南院的方向,一路往南。但是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迷路,因为潋滟山庄实在太大,至于多大,水琳琅又根本说不出来。
远远地看见一个少年从一片水稻田的小路走了过来,水琳琅急忙迎了上去:“嘿,大哥,请问南院怎么走?”
“你们是哪个房里的丫鬟?”
朱薙不乐意了:“我是丫鬟,这位可是我们家小姐!”
“噢,想来就是螽斯院的水姑娘了。”
水琳琅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了一笑:“潋滟山庄的小姐我都认识,唯独不认识姑娘,想来就是新来的水姑娘了。”
少年穿着一件玄色小提花广袖长袍,领口和袖口金丝滚边,头戴桃形小金冠,腰束一条玉犀带,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不说话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略带笑意,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亲切自然的感觉。
“我叫水琳琅,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苏梦枕。”
“噢,原来是苏大哥,失敬失敬。”
苏梦枕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刚才你说,你要去南院?”
水琳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我们迷路了。”
“沿着这条小路下去,到了路口,向左拐个弯儿,你就能看到南院了。”
“苏大哥,谢谢你了!”
苏梦枕望着水琳琅的背影,无端的,就是一笑。
一个小厮捧了一束新折的绿萼梅过来:“少爷,梅花给你摘来了。”
苏梦枕接过绿萼梅,上面沾着些许晓露,零零攘攘,像是刚刚出浴似的。摘来的绿萼梅尚未完全绽放,是以花心会有一些绿晕,只要养在水里,它就会满满盛开,满室生香。
“这些梅花,老祖宗一定会喜欢的。”
小厮急忙奉承:“老祖宗一定会发现少爷的孝心的。”
“咱们派出的人,打探到大哥的行踪了吗?”
“没有。”
“外面这些人办事素来不肯尽力,阿桂,下午你要亲自跑一趟,代我督促他们,一定要敢在南管家之前寻到大哥。”
“阿桂会意的。”
苏梦枕赞许地拍拍阿桂的肩膀:“走吧,咱们上老祖宗那儿去,演一场好戏给我二娘看看。”
……
南院,水琳琅的屁股尚未坐热,螽斯馆的小厮葛青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说道:“水姑娘,二夫人来了,请你快些回去。”
冯夫人已在螽斯馆坐了半天,一言不发,耘姑心里不停打鼓,亲自端了一盏龙井过去,赔笑着说:“夫人,你请喝茶,这是雨前龙井,是从西北带来的。小姐一早就去南院,已经派人去催了,你受累多坐一会儿。”
冯夫人象征性地品了一口龙井,没做任何评论。站在一旁的丁妈心里就笑开了花,西北哪有什么龙井?不过也是杭州的茶商运过去的,潋滟山庄在杭州可有三四处茶园,每年敬献上来的龙井喝也喝不完,主子们也就尝尝明前龙井,那些雨前龙井都要拿去送人,多得就赏给府里受宠的下人。可笑耘姑,拎不清状况,却要在此献殷勤。
冯夫人最近气郁,喝的都是金橘蜜茶,做法极其讲究。平常的金橘蜜茶,必以金橘酿制,而冯夫人却以金橘花入茶,都是府里的下人亲自采摘,专挑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蜜是黄菠萝蜜,因为产量稀少,素为皇家贡品,寻常人家只怕终身难得一见。
丁妈伺候冯夫人十几年,冯夫人的喜恶,她可拿捏得一清二楚,否则哪能在她身边待这么久?
水琳琅姗姗来迟,见了冯夫人,道了万福,冯夫人淡淡说了一声:“坐吧!”
水琳琅在她下首坐下:“不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在水琳琅说来,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家起于江湖,说话习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但是丁妈不免暗暗皱了眉头,心想这水家的小姐也太不会说话了,夫人是什么身份,一定要有什么事才能来你螽斯馆吗?她让夫人等了这么久,一句赔罪的话也没有,反倒大大咧咧地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长风镖局什么家教,教出这么没规没矩的女儿,幸亏只是给砚哥儿作妾,要是作妻,怎么上得了台面?
耘姑看到丁妈暗皱眉头,心里就惴惴不安起来,但她和水琳琅生长环境相同,也不知水琳琅的失礼之处,只是一味不安。
冯夫人倒也不以为意,她看中水琳琅,本不是因为她有多高的修养,只是因为她的容貌与死去的顾小曼相像而已。笑道:“琳琅,听小墨儿说,当日你在寒山寺外救过他和叮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一桩,夫人不必太客气。”
“我不是跟你客气,此事关系重大,我来向你问个清楚。”
“夫人想问什么?”
“你将当日的情况仔细和我说说。”
水琳琅看到冯夫人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说道:“那****与朱薙到寒山寺进香出来,路过一处梅林,听到有人呼救,赶去一看,两个大汉拿刀正在追杀小墨儿和叮当。两人武功稀松平常,但是出手十分凶狠,似乎一心要将二人置于死地。”
“你可记得那二人的相貌吗?”
“记得,两人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一人高高瘦瘦,留着两撇八字胡,一人中等身材,脸型稍胖。”
“还有什么特征?”
水琳琅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你将此二人的相貌画下来,日落之前交给我。”
水琳琅微微张了张嘴,叫她舞刀弄剑,倒不是什么问题,这要叫她画像,好比赶鸡下水,不是强人所难吗?
“夫人,这……”
水琳琅话刚出口,就听外头一阵叫嚷:“二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冯夫人急忙起身,走了出去,却见老祖宗房里的侍女绿眉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气没喘匀,就说:“二夫人,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余婆婆叫我来知会一声!”
冯夫人一惊:“最近老祖宗的身体不是有了好转吗?怎么忽然就昏倒了?”
“她老人家知道了砚哥儿离家的消息,霎时就昏倒了。”
“不是吩咐余婆婆把人给我拦着吗?怎么还把消息传到老祖宗的耳朵里?”
“是二少爷,他给老夫人送了新折的梅花,说要给老夫人供佛,老夫人十分欣喜,留他说了会儿话,二少爷无意中就说漏了嘴。”
冯夫人冷笑:“他哪是无意?!”立即动身前往老祖宗居住的养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