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晴的神态十分坚决,老祖宗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识晴,罪可不是乱认的,你知道这其中的后果吗?”
“奴婢知道,求老祖宗怜悯,放了少姨娘。”
“即便主腰真是你放入苟富贵房间,嫁祸水琳琅,但是我听说,当天夜里,水琳琅确实是从苟富贵房间走出来,何况麒麟院上下对她的议论,都说她的作风不正,我也不能就此将她放了。”
小墨儿忙道:“老祖宗,那些都是司徒老婆子编排出来陷害娘子的,还请老祖宗明察。”
老祖宗转向余婆婆:“你去方圆堂,向照儿知会一声,先将水琳琅和苟富贵看押起来,命他继续调查,潋滟山庄决不允许出现如此腌臜不堪的事。”
余婆婆领命,匆匆地退了下去。
识晴朝着老祖宗磕头:“多谢老祖宗。”
冯夫人望向识晴,小墨儿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可靠的人,但是为了大局,不使小墨儿再起风波,也只能忍痛牺牲了她,说道:“识晴,你既已承认是你嫁祸水琳琅,潋滟山庄恐怕再也容不得你了。”
识晴含泪说道:“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按照规矩,你须得到方圆堂接受判决,你还有话说吗?”
“奴婢无话可说。”
“来人,带到方圆堂!”
老祖宗将手一抬:“念你伺候墨儿一场,尽心尽力,无敢怠慢,方圆堂的酷刑就给你免了吧,自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叫你家人接你回去。”
“谢老祖宗开恩。”
小墨儿叫道:“老祖宗,识晴姐姐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信她,不要赶她走!”
老祖宗喝道:“孽障,你还想怎样?!”
“识晴姐姐是个好人,你不能这么待她!”
丁妈插嘴:“少爷,老祖宗已经格外开恩了,你且消停一会儿吧!倘若识晴没有嫁祸水姑娘,水姑娘的罪名即刻就坐实了。现在识晴主动认罪,也算是她明白事理,你不可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小墨儿默然坐在地上,从小到大,他虽过得浑浑噩噩,到底心里是明白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自有判断,深知水琳琅和识晴都是清清白白,此刻却出现鱼与熊掌的抉择,叫他好生难以取舍。
此刻,方玥说道:“墨少爷贵体有恙,不要让他在地上坐着了,墨蕖,扶少爷到床上去。”
“是。”墨蕖上前扶起小墨儿,引着他到床前。
小墨儿一把将她甩开,朝着老祖宗说道:“老祖宗,你要赶走识晴姐姐,我就随她一起离开潋滟山庄!”
老祖宗冷笑:“你一时要随了水琳琅去,一时又要随了识晴去,我倒要看看,你一身如何能随了两个人去,你要随了识晴去,我即刻就处死水琳琅,你要敢随了水琳琅去,我也即刻处死识晴!”
小墨儿呆了一呆,万没想到,素日对他百般宠溺的老祖宗,竟会说出这般狠毒的话,哭道:“老祖宗,你一点都不疼我。”
“老祖宗疼不疼你,等你长大了你就知晓了!”
识晴起身拉住小墨儿的手,柔声说道:“好少爷,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枉奴婢伺候你一场了。但是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少姨娘的罪名若是坐实,可就人死不能复生了。奴婢要是被赶出去,你将来要是得空,你还可来看望我。我家是在何处,你从前也去过一回,若不记得,叮当也可带路。老爷要是将苏州城的生意交给你了,你日日可以出来,咱们岂怕没有相聚的时候吗?你若心中果真念着我的好,且依了我这一回,乖乖躺到床上,不可再胡闹了。”
小墨儿想了一回,权衡利弊,果真消停下来,老祖宗和冯夫人又不禁暗暗惋惜,识晴果然聪慧可人,麒麟院一众下人,只怕也只有她能够劝住小墨儿。
小墨儿回到床上,自己盖了被褥,说道:“识晴姐姐,只是委屈了你呢!”
识晴微微一笑:“奴婢不委屈,只怕少爷受了委屈。”
丁妈看到老祖宗和冯夫人脸上皆有惋惜之色,说道:“叮当,带着识晴回麒麟院收拾东西,也好跟院里的人道个别。”
小墨儿急忙拉住识晴:“识晴姐姐,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少爷,你生着病呢,现在应该好好歇息,我临走之前,要到萱妈妈的坟头祭奠一番,也不枉她生前疼我一场。”又朝老祖宗和冯夫人拜倒,“还请老祖宗和夫人成全。”
老祖宗点了点头:“难得你有此孝心,去吧!”
小墨儿急忙吩咐:“叮当,你替识晴准备一些香烛,陪着她一块去,也算上我的心意。”
叮当哈了下腰:“得咧,小的这就去办。”
叮当和识晴去后,老祖宗望向方玥:“玥儿,你这丫鬟叫什么来着?”
方玥进府当天,就由苏老爷带着拜见老祖宗,老祖宗见她才识非凡,又是故人之女,当真又爱又怜,听说冯夫人收她做了义女,也只当孙女一般对待,当天就赏赐了许多东西。
“回老祖宗,叫做墨蕖。”
老祖宗摇了摇头:“不妥,这不是犯了墨儿的名讳了吗?”
“老祖宗恕罪,这丫鬟本是外头带进来的,实没想到,府里还有一位墨少爷,既如此,少不得要请老祖宗赐个名了。”
老祖宗尚未开口,就听床上的小墨儿幽幽地道:“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不若就叫做红渠吧!”
老祖宗在小墨儿的脑门戳了一个指头:“你呀,凡事都往悲伤的路数去想,你现在卧着病呢,断不可有此乱七八糟的思想,这样一来,身体就越发沉重了。”
方玥心知小墨儿是将识晴比作水仙,自己比作芙蕖,水仙和芙蕖都是水里之花,如今水仙乘鱼而去,只剩芙蕖形单影只,对月流珠,笑道:“纵是红渠,也可以是‘红渠烂漫碧池香’的红渠。”
老祖宗笑道:“不错,正是‘红渠烂漫碧池香’的红渠。红渠烂漫碧池香,罗绮三千侍汉皇,可不好吗?”
说着,老禄求见,老祖宗唤他进来,问道:“你不在老爷身边伺候,跑到这里做什么?”
“回老夫人,老爷请小少爷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老禄支支吾吾地说:“小少爷今早放火烧了方圆堂的偏房,将两个把守都给烧伤了,在鸳鸯浦又拿暗器伤了好些个人,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呢!”
老祖宗奇道:“墨儿,你什么时候会使暗器了?”
小墨儿只有如实说道:“大哥从前送我一柄象牙骨制的折扇,装了机括,可以射出许多麻针,不过射中的人,没有性命之虞,拔出麻针,等到麻劲消散,也就好了。”
“这个砚儿,就会鼓捣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
老祖宗嘀咕一句,对老禄说:“你去回老爷,就说墨儿卧病在床,不能前去见他,要来,只管叫他自己来,我在这里等着他!”
老禄唯唯诺诺,只有回去复命,心想,老祖宗爱孙之心,倒是胜过儿子了。也亏得小少爷病得时候,要不然,少不得要被老爷送到宗祠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