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回到他朴素的行宫。路过竹林时,心中波涛再起。难道,真的可以用延龄去换她吗?可是.心中的犹豫是什么?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答应过鼎离殿下的事,当然不能反口,但是——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吗?心乱如麻之际,曼陀罗刚干完活从外头回来——承前些日子兰卡将他安排在宫内充当眼线,并做起自己的贴身伺从。
见到茶桌旁的兰卡,曼陀罗一愣:“先生已经回来了?为何迟了一天?”兰卡回过身,淡淡说道:“陛下果然派了一帮人来行刺,只是没有下手。本王猜,他是想测试一下我是否习武。不过,最主要的应该是因为延龄在,他怕误伤了这个宫女。”
曼陀罗从没见过延龄,也是头一次在兰卡嘴中听说这个姓名。不过,他却觉得卡斯会因护住一个宫妇而延迟刺杀兰卡的想法很奇怪:“陛下向来对女士伸手得来,少有珍惜。怎么会害怕伤了一个宫婢?”兰卡闻言,心中一惊,这才醒悟道:“..若是没错,他估计喜欢这个丫头。”兰卡眉宇一沉:“哼,他想要纳她为妃。”他咬牙切齿道:“不可能让你得逞第二次——曼陀罗,本王听说礼部已经拟好选妃册的名单,就摆在藏书阁的密箱。帮我将它偷过来。没了选妃册,我看你怎么娶下衣延龄!”兰卡的眼睛发出渗人的冷光。
得了命令,曼陀罗没敢耽误,他直接退出行宫,准备入夜盗取选妃册。
沐浴之后,延龄正捧着一盆洗净的衣服去晾。夜晚的风吹得她有些分神,她不禁想起卡斯的话——“你想改变王的心意,要么就嫁给他,让他帮你留住延龄草原。你敢吗?”她还真的有过考虑,但最后还是自嘲地笑笑。是谁当初面容为未见,就被休弃?奇耻大辱,她不能忘。今日之言,却历历在目。她敢嫁,他肯娶吗?
更何况,她衣延龄小小一个宫妇,能用什么身份去参加选妃之会?论相貌,她不如故母,甚至比不上同行此国的苜蓿;再论境遇,木屋虽变砖房,但婢女就是婢女。她惨然一笑。况且,毁母之仇她仍然未报,现在谈及儿女私情显然太早。
正是纠结,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动作之快,他跌倒在她的身上。延龄吃了一惊,却见后者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请你救我。”她并不认识那张蒙着的脸,但已见不远处亮起了火,耳畔不停响起官兵的声音。延龄也来不及多想,就连拖带扯地把来者拉回砖房。本想让他躲在衣柜里,怎料来人太高,只好塞到床下,拿几个装柴火的箱子挡好。
延龄正要锁门,忽然想起晾衣的盆子还在竹院,且对她来说最重要的面纱还在盆子里。她走出砖房,钻入竹林,却被官兵拦在半路。一个小兵上前一步,正要发问。为首的却一指不远处的砖房,沉下声道:“陛下前日下过死令,这个领域,踏入者格杀勿论。”训毕,竟给延龄道歉说:“打扰姑娘休息了。但还想问一句,姑娘可有见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个头这么高——”延龄只是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见。”
可能是因为禁地缘故,官兵们也没有太多的纠缠,交代了几句,就收了队伍跑向别处了。
延龄忐忑的心渐渐平复。拿了面纱,她返回屋中,要叫那人出来质问,却被地板渗出的血吓了一跳。延龄连忙移开箱子,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后者虚弱地道谢,并含糊地说着奇怪的语言。她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昏死过去了。延龄放下男子,走到门外左右顾之。见没人,就出门给他换了盆水,接着又清洗了伤口,才给他脱了血衣,晾在窗处。待她拭完地板上的血迹,天已差不多大亮。延龄转过头看他,他明明受伤累累,手中却依然抓住一本小册子不放。
延龄在床边守着他,两人齐齐睡到了午后。因偶然间的噩梦惊起时,延龄发现竟然没有人来吵她干活。倘若放在平日,不到鸡鸣就已经有大把好事的宫妇来指点她不断干活,一直做到夜深。而今日却显得十分安静。
被救的男子身体健壮,这半天休息过后,说话已不再断续,吃的也多。但可惜延龄屋中只有包子。
“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他挑眉,推开了延龄递过来的第三笼肉包。“真的吃不下了。”
“别跟我客气。”她笑着道。来人闻声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延龄,却把后者着实吓了一跳。昨天因为也要帮他换洗衣服,脱去挡脸头套的时候,见他枯草黄的发色已是奇怪,今日再见此人如蔚蓝大海的眸,觉得十分惊奇。曼陀罗见延龄望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知她正看着他所谓的异处,没等她问话,他先说:“希望小姐不要告诉别人。”
“你.不是斯南的人吧?”一阵沉默,曼陀罗轻轻点头。“我来自西域之国。小姐不要过问那么多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等曼陀罗能走动就会自行离开。总之,谢谢了。”
“曼陀罗啊?”她轻轻叹气。“你别怕我。我不会继续问你什么,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