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的时候,莫陈一个人来到莫老爷子的房间。他现在已经无法进食了,只能靠着点滴维持生命。下午的时候,主治医生有来过,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莫老爷子的情况,但总的就是一句话吗,不容乐观,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莫陈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简单的回来一趟,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呢。如果不是为了林子烟的事情回来,那么他是不是真的要等到爷爷死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这个消息呢,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误打误撞,居然让他发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爷爷还在睡觉,他现在身体虚弱的,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莫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的面容。他真的很老了,到这时莫陈才真正承认。以往的那副坚毅的面容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皱巴巴的老年纹,和干燥如死灰的皮肤。他从来不知道,爷爷的胡子居然已经花白到发灰了。
在莫陈一直以来的印象中,爷爷几乎都是板着面孔出现的。在他小时候的时候,爷爷就非常严厉,但是正是因为这份严厉,所以每个人都敬畏他。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莫陈难过的想到,他现在多么希望爷爷还是能够跟以前一样啊,虽然说得大多都是责骂的话,但是他也愿意听。更何况,后来江枫里的出现,爷爷不是便了很多吗?
莫陈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人类为什么非要经历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呢?难道是在提醒人类,他们是有多么渺小和无知吗?他现在能够体会到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人死去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比谁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经历一次又一次?
他真的不懂。
陪着爷爷坐了一会, 奶奶便出现在了门口。莫陈知道她对爷爷的爱,今天好像不经意之间凶了奶奶。
他主动起身,把位子让给莫老夫人,对着他说道,“奶奶,对不起,今天下午那么大声的对你讲话。”
“没事,我知道你。”莫老夫人拉住他的手,“谁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个样子的,我又没怪你。”
“只是,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莫陈痛苦的扶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当时的心情了,“本来回来就是想看一看你们,顺便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没想到,回来之后却让我面对的却是……”
“好了,别说了。”莫老夫人打断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莫陈,我们谁都不能阻止死亡,你应该比我更懂。但是,这是没办法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去多想了。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说实话,他真的很疼你的。让他看到你这样,肯定会更难受的。”
“奶奶……”莫陈两眼泛着泪光,真的,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语好像无法表述他的心情了,就连眼泪也不能表达他的痛苦。
莫老夫人让莫陈离开了莫老爷子的房间,她知道在这里他肯定会更难过的。每次吃完饭以后,她都会坐在这里,陪着莫老爷子坐一会,回忆回忆年轻时候的事情,她才能够安心的回房间睡觉。
离开了爷爷的房间之后,莫陈回到他和江枫里房间。打开门之后,看到江枫里满眼担忧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很久,莫陈主动走过去, 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江枫里顺势伸手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莫陈,我没办法说让你不要难过这种话,我只希望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恩。”莫陈的头还是趴着,用鼻音回应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莫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慌得让他感到害怕,打开灯的时候,发现江枫里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他有些抱歉的说道。
江枫里摇摇头,“没有,我也一直没有睡呢。”
“怎么?”
“跟你一样,睡不着。”江枫里如实回答道。
她往莫陈的身子边挪了挪, 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就着这样的姿势,江枫里忽然低低的唱起歌曲。
歌曲本身并不怎么婉转动人,但是却给人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莫陈缓缓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小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猛然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当时母亲还在身边,他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模样。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就靠在母亲的臂弯里面,父亲抱着母亲。虽然已经五岁了,还跟爸妈睡觉,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妈妈也在给自己唱歌,因为那时候他特别调皮,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得安稳。可是,唱着唱着,母亲的歌声戛然而止,而是一种痛苦的呻吟。他醒了,忽然发现母亲正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这白色触目惊心,仿佛天地瞬间归为一片的虚无感。母亲就躺在那里,皱紧眉头。他看得出来她非常痛苦。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想要爬上床去,但那床实在是太高了。过了一会,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嗜血的微笑他一辈子的忘不了,他对自己说,她要死了,我要带走她了。莫陈吓了一跳,他祈求他不要这么做,但是他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直直的朝着母亲走去。
“不要!”他高声的呼喊起来,想唤醒昏迷的母亲。但是他叫不醒啊!他的声音仿佛淹没在了一片洪流中。
他急急地追上去,可是当他追上去的时候,他却看见了父亲站在一座高高的坟墓前。他知道,那就是死亡了。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这声音非常熟悉,但是不是母亲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这个女人是谁呢?他也不知道。
等到他看清那个女人面孔的时候,莫陈才知道,自己做恶梦了。
江枫里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慌忙擦拭着他满脸的汗水。“梦见什么了?居然流了这么多汗。”
“梦见我妈妈了。”莫陈如实的说道。
他紧紧的抱住江枫里,这是他小时或经常做的噩梦,没想到长大了也还是会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幕一幕的不断重演。
江枫里抱着他的脑袋,“我在这呢。”
这号显示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么坚强的样子吧。莫陈苦笑着想到。原来,自己也有被她保护着的一天啊。
没过多久,底下一片嘈杂。江枫里看了一下时间,皱着眉头说道,“四点多了,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因为莫老爷子生病,莫陈现在有些敏感。他生怕是爷爷出了什么问题,赶紧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下了楼。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居然出现在了下面。
莫老夫人也醒了,穿着睡衣,从楼梯上慢慢的走下来。“云清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接到电话就马上订机票了,爸呢?现在怎么样了?”莫云清着急的问道。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接过他面色沉重的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看来非常严重。
“现在天还没亮,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你赶紧先去休息一下吧,现在去看他也不好,等明天早上,再去看老头子。”莫老夫人看着他说道。
“现在哪里睡得着叫啊,我在飞机上睡了一会,现在也不困。这天马上也要亮了,我就在大厅里面自己泡杯茶喝喝就好了。”莫云清说道。“你们,赶紧上去睡觉吧。”
“算了,我也不去睡了,睡不着,我跟你坐一会吧。”莫陈也不想再上去睡觉了,在莫云清对面坐了下来。
江枫里赶紧在莫陈身旁坐下,一言不发的靠着莫陈。
“你怎么来了?你先上去睡吧,一晚上都在照顾我,肯定都没睡好觉把。”莫陈心疼的看着江枫里疲惫的眼睛,温柔的说道。
“不用啦,我没事啦。已经睡了六个小时了,足够了。”江枫里笑着说道,“让我在这边陪你吧。”
莫陈拿她没办法,只好应允下来。
父亲的愁容不比自己小,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一直皱着眉头,一刻都没有松开。他喝了一口茶,但莫陈感觉他是把茶当做酒来喝的。
过了一会,他说道,“我已经莫家的人都说过了,可能明天他们都会过来。”
“这人还没死呢?怎么就通知了呢?”听到这句户, 莫老夫人有些激动,这么过早的通知,难道是希望老头子早点死吗?
莫云清站起身来,安抚她道,“爸毕竟是莫家的老大,现在生病了,能不通知他们吗?到时候,人家还会怪我们呢。”
“父亲说的是对的。爷爷威望那么高,这件事情,还是要提前说一下的。”莫陈同意的说道。
“哼!把老头子生病的事情一说出去,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那些恨老头子的人,估计就有乐呵了。”莫老夫人愤愤的说道,“还有莫老二,他早就觊觎你爷爷的位子了,等他一走,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奶奶,二爷爷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莫陈说道。他知道二爷爷和爷爷的关系好像一直都不好,但是再怎么说都是亲兄弟,在这种事情面前,多少都会有点感情的。
可是莫老夫人倒是显得嗤之以鼻,她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到时候这家产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莫陈便打断道,“奶奶,爷爷还没死呢,我们先不要讨论这个了。”
江枫里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心里游有些疑惑。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像电视剧里面演的豪门恩怨啊?难道莫陈家也有这样的恩怨吗?居然还会有人争财产。不过莫老爷子的家底这么大,肯定会有这样的纠纷把。
至于财产的数目,江枫里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