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这么说的时候，眼神缥缈地投向湖的另一端。
但是语气却比冬夜的朔风还要寒冷。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再问下去。
张祁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只是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不过我并不认为，他今天邀请我来，只是为了和我闲聊。
我总感觉他一直意味不明，仿佛只要能和我一直聊下去就可以了。
可我始终不是他内心想着的那个人，而且这让我感觉十分怪异。
当一个人看着你的时候，他不是真的看着你，而是透过你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就好像，我身上有另一个灵魂存在一样。
不止不太舒服，还毛骨悚然。
一阵微风吹过，我就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不过，我也不会完全被他牵着走，我答应前来，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既然张祁不愿意透露重点给我，那么就只能我自己问。
他对我的态度十分和善，我也不怕逼急他。
这也是托了那位素未蒙面的女子的福，也许我能把问题问得刁钻一些。
觉得差不多了，我就酝酿情绪，然后试探性地转头看向张祁，问道，“张先生，我心里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闻言，张祁平静地看着我，此时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森冷，他微微笑道，“你说。”
他这种态度，无形中给了我一些压力。
我默默咽了下口水，才鼓起勇气问道，“听说，张氏最近在一个土地项目上，和解氏有一些矛盾，是吗？”
我说得很小心翼翼，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张祁的态度是什么。
可是，既然会给解氏造成麻烦，那肯定不会善意到哪里去。
果然，一听到我这么问，张祁的脸色突然就暗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没有像之前那么和蔼。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而后才回道，“矛盾说不上，只是生意场上，难免会有摩擦。”
虽然张祁说的风轻云淡，但我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刀光剑影的意思。
“那，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双方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听我这么说，张祁忽然笑了，他问我，“你今天，是想为解氏做说客吗？”
其实我本来是有这种想法，但觉得估计很难。
所以我这么问，纯粹只是随口问问。
如果沟通不良，就不继续深入，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只是我说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但是现在张祁这么正儿八经地问我，我突然有些发憷。
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沉默了一会儿，我到底觉得应该说实话，就对张祁说，“我现在，也算是半个解家人，关心解氏的事情，无可厚非吧？而且这个矛盾不化解，我想，对张先生的公司，肯定也有一些影响。”
我说得很委婉，但字字珠玑。
张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就转头将视线投到湖面。
沉默了半晌，他冷不丁问了一句，“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事情的话。”
“什么？”
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祁话里的意思是，他竟然同意了？
但是我还是不敢确定，所以就问了他一遍，“张先生，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等我整句问出，张祁就打断我的话，他微微颔首，而后说道，“我可以接受解氏的见面，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在场。”
听到他的前半句，我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听完一整句话，我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林清他们说，或者说，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服他们让我也一同前往。
事实上，从林清那天晚上提到张祁时的表情来看，他是不会让我出面的吧？
我的表情大概很精彩吧，张祁转头看我，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说，“我的条件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不过，我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张祁究竟想做什么，我也不太明白。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只是因为我希望他这么做，他就这么做？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反正我是不信的。
然而，现在的这个结果也不算坏，我今天晚上也算没有白来。
最后，我郑重地向张祁表达了感谢，并对他说，过几天，解氏会派人到张氏接洽。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大概又闲聊了个把钟头，张祁就让人送我回酒店。
还是接我来的那个男子，他仍旧是坐在副驾驶席上。
一开始没说话，但车子开进城里后，他就突然出声，很高兴的样子。
他说，“我很久没看到老板这么开心的样子了，自从他独自搬到现在的这栋房子住以后。”
听男子的口气，我不禁眼前一亮，他似乎对张祁的事情挺了解。
其实我也不是八卦，只是觉得应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就往前凑了凑，问他，“你老板一直念想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是我并不指望男子会告诉我什么。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看了我一眼，就突然兴致大起，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说起来。
他冲我眨了眨眼，“林小姐，你当真要问我？”
看他这个样子，我有些无语，我如果不想问，一开始就不会提出来。
我认真地看着他，并且做出一副要听故事的姿态。
然后，男子突然笑起来，他说，“我跟着老板的时间虽然挺长，但关于老板的梦中情人，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看过画像。不得不说，跟林小姐你真的挺像得，不过你们身上的气质不一样。老板常常自己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估计是在思念吧。也难怪一发现你，就迫不及待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那你知道多少？”
我过滤掉他话里无用的部分，直接发问。
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女人是一个突破的关键。
张祁虽然说她被永远地夺走了，但是并不意味着永远见不到吧？
尽管他一开始这么说的时候，我脑海里跳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女人已经往生。
但后来张祁和我聊天的时候，我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他透过我看到的是亡灵，应该不会是那种表情和语态。
可是，假设那个女人还活着，张祁都愿意为她守着一个湖这么多年，为什么却不去找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