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大佬！你是真的！太棒了，那我可以以后都跟着你吗？”程敬满忽然眼睛放光，贴上前去，激动地说道。
安沛凛皱了皱眉，显然很不喜欢“大佬”这个称谓，不过他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搭理程敬满这个中二的不良少年。
程敬满还想说什么，安沛凛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冷冷的斜睨了一眼程敬满，示意他闭嘴，程敬满还算知趣的及时闭了嘴，安沛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皱了皱眉。
他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稍显急躁的声音。
“安总，您在哪里？夜小姐出事了。”
安沛凛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神色一凛，他抿了抿嘴，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压着嗓子说道：“怎么了。”
“夜小姐今天晚上醒过来了，眼睛突然看不见东西了……我已经让医生在检查了，可是夜小姐现在情绪很激动，一个劲嚷着要找您。”
“好，我知道了，你先安抚住她，我马上回去！”
安沛凛挂了电话，命令司机开快点，程敬满看着安沛凛陡然严峻的脸色，也不敢再说什么，他窝在后车座的角落里，沉默的盯着安沛凛。
一路再无话。
安沛凛度秒如年，车子一到安宅，还没停稳，他就飞奔似的开了车门，跑进了房子。
房子内，忙里忙外的都是女佣。
他三步跨作两步的跑上了楼梯，夜虞菲的卧室门打开着，医生来来往往的低头匆匆走过。安沛凛大步跨进去，神色焦急。
夜虞菲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医生检查摆弄。
安沛凛跑到她的床前，半跪下来，小声的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
夜虞菲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又睁开眼来。只是空洞洞的眼睛里只剩一片漆黑，没有焦点，茫然的盯着虚无的地带，再也倒映不出安沛凛的身影和容貌。
什么都看不见，已经向是被黑暗的雾气笼罩在是在死亡的边缘。
夜虞菲第一次真的惊慌失措了，不再掩藏着情绪，她的肺出毛病，整夜整夜的咳嗽的时候，她也没有惊慌，她的胃出血，再不能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有难过。
可这一次，即便是有安沛凛陪在身边，她也丝毫无法镇定下来。
太可怕了，闭着眼和睁着眼都是一样的黑暗的感觉，太可怕了，永远再也见不到光明。就像是已经和世界隔绝，就像是已经迈进了死亡。
“虞菲！”
安沛凛看着她睁开了眼，忙凑上去轻轻的叫她的名字。
夜虞菲眼珠转了转，顺着安沛凛的声音看过来，视线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脸上。她伸出手想牵安沛凛的手，安沛凛立刻一把握上去，将她苍白细弱的手背贴到自己的脸上。不住的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我在这里，别害怕。”
夜虞菲嘴角用力的挑了挑，像是要微笑，眼泪却还是从空洞的眼眸中涌出。
她气若游丝，有气无力的把安沛凛握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攥了攥，声音轻微：“我害怕……沛凛，我真的害怕。”
本来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到她发现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世界永远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是如此惧怕，惧怕死忙，惧怕再见不到，摸不到这样的安沛凛。
永远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为什么不能让她死的干脆一点…让她在睡梦中就安静地，毫无恐惧的死去该有多好…为什么要让她一步一步感受死亡的来临，经历死亡的恐惧……
“别害怕，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安沛凛看着夜虞菲无助惶恐的表情，心疼的皱眉，两只手握着夜虞菲的手，轻轻把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夜虞菲没有说话，好消息……她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什么好消息……不过是安沛凛说出来安慰她的罢了。
安沛凛没有察觉到夜虞菲的想法，他转着夜虞菲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我已经找到治疗你的办法了，很快，就可以研究出来，你再等等，不会很久。”
夜虞菲的眼睛缓缓地疲累的闭上，歪过头不在尝试着去看安沛凛，反正她睁与不睁，都是什么也看不到。
漆黑一片，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好累啊，安沛凛……我病了太久了，在床上也躺了太久了，我好累啊。”夜虞菲一心的难过，满脑子的倦怠。这样的日子可太没意思了，拖着自己，也拖着安沛凛。
她像一个缩在阴冷潮湿的下水道里，永远看不见阳光，永远感受不到新鲜空气的毫无价值的沉重的石头，没有人能救赎她，她自己也不能，她太重了，也没手没脚，只能任凭自己沉沦，绝望的看着肮脏的污水和腥臭的苔藓爬满身体，却只能这样煎熬着，等待着……
等待什么呢？没有人会来救一块沉重的肮脏的毫无价值的破石头……
自欺欺人着度过每一天的痛苦而煎熬的时光，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既然等着她最终会是死亡，为什么她不现在就寻求解脱？一点一点感受着苔藓爬满身体的滋味，这远比死亡更难受更可怕。
她忽然很想要一个了断，那样也不用安沛凛再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她，两个人都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累，再忍忍，再等等好吗？我向你保证，这一次一定能救你的。到时候你身体一好，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为了我，在坚持一下。”安沛凛像是哀求一般，贴着夜虞菲无力的手指，软弱的像个乞求糖果的孩子。
夜虞菲没有说话，她现在很想大发一通脾气，想疯狂的大哭一场，大闹一场，想把心里憋着的闷气怨气难过悲伤愤怒烦躁无助彷徨一同宣泄出来，可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支撑她去做这些，所以，她只能把这些都埋在心里，脑子里，让她们随着她一起死去，随着她一起掩埋。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或者说，没有欲望再说话了。
病魔真的太能摧毁一个人，瓦解一个人希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