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绣儿站在妆台前，为董璃月固定好最后一缕发丝，又一次迟疑得问了一遍，“真的要去？”
董璃月轻轻地哼了一声，“总该给她们一个交代，否则往后哪还能指望安宁？”轻叹了一口气，“绣儿，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了，这次入宫，也必须得给我那早亡的孩子一个公道！”
距离戚夫人撞击董璃月腹部，推倒她以至于她小产至今，已有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除了于瑞收拾了包袱，来到锦绣坊收董璃月为弟子，之后就是每日“顺便”为她诊脉，调理身体。在之外，福郡王府别无动静。
荣绣儿心中更是郁闷，因她瞒着董璃月几次去请福郡王，却没了结果。
董府也是阖门避世的姿态，也不说戚夫人该如何处置，更没有人前来看董璃月一眼。然，随着董璃月的小产，她竟似同那腹死胎中的孩子般死在了众人的心中？
荣绣儿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一直送她到宫门口，在下了马车，恋恋不舍地望着她的离去。
巍巍宫殿，没了哪怕一丝的情谊。董璃月只身一人跨入，冷眸横扫，皇后坐在正位，神态里难掩疲乏。一侧便是那倨傲含着笑意的丽妃，手中把玩着腕上的鸡血石镯子。再侧还有病怏怏的瑾妃，半支着身子斜靠在椅子上，一旁小宫女为她揉捏肩胛。再往身后看去，尽是穿花戴金的贵嫔们。
另一侧……则是曲惊鸿。
他的脸白得有些恍惚，许是不久之前又一次病发所致。董璃月心中不由得紧了一紧，这些日子跟着于瑞学医，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想他的病情。纵然千次万次告诫自己两人的关系早在代嫁事发时支离破碎，心中还是按捺不住。
心，永远都是真的。
董璃月浅蓝银衫素裹，袖角衣袂处细密的暗银绣纹彰显低调的奢华。柔和秀结的发上缚着几缕蓝白绸缎，捆缚中更簪着几支冰蓝色玉石发钗。配合董璃月精致却清冷至没甚表情的容颜，实实在在地脱了之前 的柔软，更有了一些拒人之外的冷美人之感。
不等丽妃发话，董璃月直直跪在皇后面前，平静地说着，“董氏璃月，愿承认代嫁入福郡王府之事。”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丽妃凝眉盯着董璃月，她这一承认代嫁之事，就等于将她自己推上了断头台，莫非真是找死不成？既然她已开口承认，丽妃自然也只能等着皇后的发落。
曲惊鸿执着紫砂茶杯的手不经意地轻晃了一下，撒下几粒茶水珠子。他狼狈地将茶杯放回了案几上，灼灼地盯着董璃月，“这女人，当真找死不成？”心下暗哼。
“给你一个说清事情经过的机会，”皇后额间一阵阵地发疼，正声说着。
“当初福郡王点明了要娶的是董家大小姐，这点没错吧？”董璃月眸光对上曲惊鸿，不由得怔了一怔，此时的她就在他身边，可是心呢？他的心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卑微如她，却飞蛾扑火似地将一颗心尽付，然得此时，怨不得别人！
曲惊鸿沉着眸，看着董璃月心底多了几分玩味地赞赏，敏锐如他，早已探查明董秋樱的存在，沉声应句“正是。”
董璃月继续说道，“那就没错了，父亲董轩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大家口中所指的董家大小姐董秋樱，而按年岁算来，臣妾比妹妹秋樱稍长两岁。所以，臣妾虽是庶出，却真真正正地是董家大小姐。”
一语惊诧，除了曲惊鸿依旧沉着，四周嗡嗡细语声纷扰。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代嫁，而是差点被他人代嫁？”丽妃嗤笑出声，伸手拿起侧边的茶水饮了一口，“可是当初王爷所指是董秋樱，却不是你，你倒真是恬不知耻？”
“谁说本王要娶的是董秋樱？”曲惊鸿蓦然冷声出口。
丽妃直接被含在口中的茶水呛住，错愕地瞪着曲惊鸿。娶错人这样的事在皇室中可说是奇耻大辱，可是这一向高傲的福郡王怎会承认？
董璃月听着这句话，低下了头。他对于自己，真有那么一份感情存在么？再抬头时，董璃月的眸子却依旧是冷的，“这场婚姻的主角本就是臣妾，哪来恬不知耻的说法？反而娘娘，三番两次针对臣妾，倒是为了什么？”
“只是听说上次你走进这未央宫时，有孕作呕的现象却是假的。”这会儿，就是明眼人也看得出丽妃对于董璃月的针对，索性也不反驳，直接扯到了另一件事上。
董璃月闻言，不由想起了小产之后，醒来时的空虚。那种没了半点生命气息的死寂。脸上刷地一下苍白，只余下朱砂点绛覆盖住的红。“若是假像，一个月之前，臣妾也不会小产了……”这话说得凄凉，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绝望的气氛由心底勃发，布满全身。
冷，不管哪里都是冷的。
丽妃一时噎住，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只是那时你压根不知道已有身孕，才服下了那粒假孕的丹丸。”
董璃月跪在地上，手中拳头不由得悄悄紧握。
那粒假孕的丹药本是秘密，除了她、曲惊鸿和于瑞，只怕再没人知晓。如今却从丽妃口中说出。
“娘娘真会说笑，若真有能够假孕的丹丸，那后宫岂不是全要乱套了？”董璃月撑着抹勉强地笑颜相对，一时心中纷乱，找不出什么理由搪塞。
“若这药除了假孕再没别的效用倒也罢了，纵然于太医医术了得，也解不了这等逆天药物的副作用，”丽妃衾着自信又带了几丝恨意的笑颜道，“据说这药丸是极其霸道的，服下之后，若是腹中真有胎儿，胎儿定然受不了此药而死。就是腹中无子，也会因为这药丸，暂时失去再孕的能力。想必宫中的姐妹们，且不说会不会去用这药丸，瞅着这等效力，谁还碰这样的东西？”
“有内鬼，而且必是亲近之人！”董璃月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得整了整衣襟，笑道，“丽妃娘娘真是笑话，这药丸作用如此之大，区区小女子怎敢服用？”
“是，你是不敢，”丽妃狠笑道，“但是王爷给你的药丸，你不敢也就敢了。”
“胡扯！”这时忽听曲惊鸿一声厉吼响彻未央殿，曲惊鸿怒目相视，“贵妃娘娘是指本王将药丸给她，指使她假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