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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1 梦回 疗伤 一断情

她的梦中有一只兽,正远远地瞭望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那一双眼睛不曾一刻地离开过她。

她想靠近那一只不知为何物的兽,可是她脚下与它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或拉长,无论她如何努力地靠近它,拉进与它的距离,她就是无法接近于它。她向前走,它便跟在后头;她往后跨步走向它,它便拉开与她的距离。

她累了,缓缓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膝盖,那一只兽也静静地蹲在她的脚前。她欣喜地抬头正要捉住它时,它又离她好远,依旧远远地瞭望着她。

那似一种守护,又似一种禁锢。因为她无法逃脱它的视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也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它就这样远远地静驻在不远处,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让她无法拒绝也无法逃离,无条件地接收着身后的视线。她一个人独行好寂寞,好想与它同行,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它半步。

“你终于肯醒了?”连续在旁边伺候了好几日,今天才给他醒过来。是谁借给她的胆子,居然给他又昏迷了这么多天。

桑雨才微微睁开眼睛,就瞧见有个人正瞧着她。那一双眼睛……好似那一只静静瞭望着她的兽。

“沧弦?”他怎么跑进她的梦里来了?

沧弦转身端来一碗刚煎好的药,热腾腾的雾气在她的眼前妖娆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是梦中的兽……

“趁热把药喝了。”沧弦把药移置她的面前,不容她的推辞。

桑雨环顾四周,这里她记得,是她之前中箭之时被沧弦救回来养伤的地方。熟悉的感觉随着药味扑鼻而来,可是这里分明冷了许多,是因为此时自己的身体太虚弱的原因吗?这也让她想起自己这一次身上的毒。

“这里是我另外的分宫,只是布置都是一样而已。”他看出她的疑惑,很有心情地给她解释。那么多兄弟,就属他的地盘最多,谁让他天天都在东南西北地跑,没个像样的地方歇脚,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的毒……”桑雨推开他端着药的手。她记得是他为她清理的伤口,而她更清楚的记得那伤口上的毒会要了他的命。

“你不想喝药?”外头都是都尉府和叶家寨的人,让他白天出不了门,只能晚上去当贼,好不容易擒着大夫过来又煎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她怎么可以说不喝就不喝?

桑雨偏过头,她怎么可能还喝得下药?她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她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你想干嘛?”沧弦把她欲要起来的身体重新按回床上,以身体的优势将她禁锢的死死的。

“我要杀了他们。”为什么又是都尉府和叶家寨,害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

“还想着报仇?”她是被烧笨了头,还是被那点毒给毒傻了?就她现在这状态还能杀人?能不能走出这屋子的门还是个问题呢。“想去报仇,就先把药给喝了。”把药喝了身体才会好,这样才会有力气去报仇。沧弦再一次端起汤药,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并露出亲和的微笑拐诱她。

望着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桑雨眼中开始蓄满泪水,不合作的意愿摆得更是明显。

“怎么,怕苦还是怕我毒死你?”怕苦他还能接受,可要是怕他毒死她的话,那他还没吃饱没事干到钻去做救活人再去毒死人这档子没水准的事情,再则他这辈子还没杀死过人呢,别把他想得那么厉害。

可是接下来,他无论再怎么努力地卖笑或恐吓,她除了挂着两行清泪外,再没有多余的表情了。

她这是准备与他抗拒到底了?沧弦翻着白眼,那就别怪他以大欺小了,既然软硬皆不吃,那就来点别的。

“你要做什么?”见他欺压下来的身体,外加他眯着笑眼带着异样的光彩,不好的兆头从头至脚地笼罩住桑雨。

“与你一起同甘共苦。”起作用了,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同……同甘共苦?”这是什么同甘共苦?他这样子分明又是之前那一种想对她做坏事情之前的表情。

沧弦满是笑容地点点头,她不喝药,他有的是办法。他将碗里的药灌入了自己的嘴中,利落地拿开桑雨那双已经遮住自己嘴巴的玉手,毫不费力地扑捉住她的嘴,把自己嘴中的药缓缓渡入她的嘴中,一手又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咽下汤药。

苦涩的汤药让桑雨蹙紧了眉,而那感觉却被沧弦的举动吓得远远的。只感觉那汤药带着一股暖流,让她的身体从腹部开始燥热起来,同时也烧热了她的脸。

“你这是在干什么?”桑雨燥红的脸不知该往哪里放,声音变得不再自我。她怎么总是会被他的举动乱了心绪?

“不是说了吗?与你同甘共苦啊。”这药别说还真挺苦的,难怪她会拒绝。沧弦用舌****着还残留在他自己唇上的药,像是在再一次确定这药的确是挺苦的结论。

“你……”他的话,他的动作,让桑雨更加地面红耳赤,“我自己来便是。”谁要与他这般同甘共苦?她抢过药碗,将剩余的汤药一饮而尽。

“原来你不怕苦啊?”沧弦眨巴着眼睛,“刚刚不喝药,是因为想我的吻了?”原来她是想同甘而不是共苦哦……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去找他们了吧?”桑雨见他又要欺上身来的姿势,赶紧双手挡在他们之间。

“你就那么心急着要去报仇?”沧弦翻身将她搂在怀里,径自与她同枕共眠“如果你能挣脱我,我就不拦着你。”

“你放开我。”她已经昏迷了几天了,再过几天,他身上的毒如果拿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的。“你想要我只相信你,你就最好活得比我久一点。”要不然他连这点诚信都没有,她要拿什么来说服自己相信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要相信他?

“你……在担心我?”她那么急切地要出去,不是因为要去报仇?沧弦感觉到自己的心有在雀跃地跳动迹象。

“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桑雨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太监,正主儿都没急,她在急些什么?

“你很着急?”

“只是不想去相信一个死人。”她更不想心里从此再去多惦记一个死人,那一种感觉她已经体验过了,不想再从他的地方深刻地去回味。桑雨依旧在用她所剩无几的气力在与他顽抗,眼泪开始慢慢在决堤。

“你哭了?”原来她的泪也会为他而流。沧弦紧紧地圈住她的腰,把她搂地更紧。那眼泪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房,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在生生地发疼。

疼?他何时会有疼的感觉了?他的心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心不动,则外物皆不动。而他的心一直以来处在安静的状态,甚至安静地让他以为那一颗心已不是属于他的。盛装着世界的一切,也将那万物视为无物,安然自得地无论何处那都是他的去归处。而现在,他的心在变吗?她的一颦,她的一笑都在融解着他那颗摇摇欲坠的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所求的人,因为不知何物是他恋的,是想要去在乎的。

怀中依偎着他渐渐熟睡的人儿,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在变化着,只是让他无法摸清那是什么在变化着,只隐隐的感觉到他那颗胸口的心会让他不再平静。

第六章2

玲珑圆月,银光洒满一地。微微弱弱地映衬着沧弦满腹的心绪。

初冬的深夜,寒风袭袭。依旧无法冷却沧弦那颗还未平静下来的心。

“铁川,我们没瞧错那个人是你家主子吧?”大冷天的,还是半夜三更站在风口,他这是在感受被寒风温柔拂过的滋味?还是在扮演什么清高的诗人喜欢这种被虐待的境界啊?陷予拖拉着下巴,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他认识多年,那个以自我享乐为上的老友会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铁川也学着不远处的主子迎风的姿势,一句话一点头地正琢磨着主子现在是何状态。

“跟着你家主子玩深沉呢。”陷予防不胜防地打了他一记头。越来越能玩模棱两可的把戏了嘛,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随从,臭味相投地他快要五体投地去了。

“没呢,你看他外表是我家主子没错,可是怎么这神色……”跟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主子为什么事情需要在外头这么折磨自己啊,“难道是里头的佳人?”铁川摸着被敲打的头,顿开云雾地想起自从主子的身边多了个桑雨后,全身上下都在脱胎换骨似的在蜕变着,只是这蜕变对他们来说不知道是否是件好事情。

“看来真的有好戏看了。”这个时候不在里头拥着佳人,却反而出来喂寒风。这个情形出现在沧弦身上尤其地不符合常理,再加上这次他来不正也跟里头的人有莫大的关系嘛,陷予赞同地点点头。

陷予正要跨步之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瞅着还在纠结当中的铁川,“你家主子不是属狗的吗?”这么近的距离他居然没发现他们,明日的太阳估计要从打西边出来了。他还真希望太阳天天都打西边出来,省得每次还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要经受一次把他当成仇人看的家伙的无情袭击,而且一点也不对他这个手足亲情手下留情,招招都想把他置于死地,他就那么讨他厌?

“不是,照这情势看来也没有向狗发展的趋势。”再怎么着也得维护一下主子,要不然自己不成了狗腿子了?

“我倒是觉得觉得你挺有向狗发展的潜力。”没想到他还挺忠诚的。陷予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向沧弦。

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引起沧弦的注意已经不正常了,而一个他见了下一刻就会眼红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已经是处在非同一般的非正常状态了。陷予干脆大胆地伸手托起沧弦的下巴,仔细地对他进行了一次深入的研究,眼前这个被吹红鼻子还无动于衷地站在风口的人还是他认识的兄弟吗?

“什么事情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冷静?”陷予干脆壮着胆子抬起沧弦的下巴,看了许久才敢真的确定这的确是他的兄弟。

“我要的答案呢?”沧弦无视他的动手动脚,单刀直入主题。

“你与那屋中之人是何关系?”想知道答案,就得先满足他的好奇心,也不枉他为了这事,又得在朝廷中树立一堆敌人。

“这与你无干系。”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什么时候开始会关心他的兄弟们了?要是会关心,他就不会推荐际寒去边关打仗了,如今粮草紧缺,不知还能撑多久。

“这关系可大了。”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朝中大小事务都还等着他去处理呢,何必去处理这等惹祸上身的事情,“你不会真的对里头的人动了心吧?”陷予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措愣,但也就只有这个不可能的可能了。

动心?他动心了吗?这个问题他一直未曾想过,只是她的存在,他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点一滴渗透着她无时无刻的倩影在他的心底根深。她的存在,多了一份情愫,多了一份满满的心境。那一种被填满的空虚,让他不敢去碰触,如一抹吹指可弹的锦纱,轻轻一碰后的结果他不敢想象。

他在害怕失去吗?沧弦依旧抬着头望向远处的星际,那是爱吗?他不清楚,却又想去弄清楚自己此刻矛盾的心思是为何捉摸不清地变得如此复杂?

“我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有她在身边不知道会给我带来什么而已。”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他却忘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正要开门出去的桑雨,听到他的话,一双手停落在门扇上,手中拿着沧弦的衣物掉落在地上,眼泪也颗颗地随之掉落下来,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原来这一个答案会让她的心跟着胸口的伤阵阵地疼痛起来。

她回身悄悄地躺回了床上,眼泪已浸润了她的鬓发,她不用再去想他的心中是否有她的存在,一个无心之人,是不会有情留在她的身上,即使是片刻也不会有,因为无心之人是不会懂得爱是何物。

“带她在身边,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都尉府的人追杀,你也愿意?”陷予依旧不屈不挠地追问,像是在为他确定什么。

“这与你无关。”沧弦这才回过头来,“桑府可有翻案的可能?”他只想知道这个。

“有,但困难,冤案难翻,陈年冤案更难翻,而且这案子不仅与都尉府有关,还可能扯到后宫的人。”既然与他无关,他可不可以置身事外?这无关之事可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的。

“朝廷之事在你手中游刃有余,不是吗?”

“你在有求于我?”他这个兄弟求人的方式也太盛气凌人了,一点求人的味道也没有,难得有机会可以削一下他的气焰,怎么反而听起来似乎是在嘲讽他的不择手段呢?

“随你怎么想,我只想要桑府洗清冤屈。”沧弦淡淡地望着他,没有过多的表情。

“既然想为桑府洗清冤屈,何不自己去做?”实在受不了他的求人方式,陷予适时地又拿出那道一直揣在身上金灿灿的圣旨,诱惑他赶紧接了去当官,也免得他天天还得为他保管着。

“你觉得我会自己做棺材,挖坟墓进去躺的人吗?”沧弦对他这个还不死心的家伙唾之以鼻,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喜欢玩弄职权。

“说不定哪天就会,别把结论下得太早。”陷予见他还是一脸死相的模样,只好又悻悻然地收了回去,免得他把圣旨给撕烂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死心。

他知道他的性情,也了解他比谁都希望民生安乐,朝野和谐的生活,只是当今的局势让他避而远之地选择了远离,却在远处静静地瞭望着在守护着。

“我答应你便是。”陷予收起笑容,笃定地回答他,“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近日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都尉府的人会追杀你们,而目标正是屋里头的人儿。”

“这不需要你的担心,你还是顾好自己的性命吧。”沧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树敌众多,再多一敌人也无所谓,但在朝野四面楚歌龙鱼混杂的地方不是那么好呆的。

“那么你也别嫌我啰嗦的再与你说上一句,无心之人比无情之人更能伤人,更让人害怕。”陷予望了一眼桑雨住的屋子一眼,拍拍沧弦的肩膀后,摸摸鼻梁识趣地离开了这个不欢迎他的地方。

他为何要对他说句话?似有一根弦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铁川,所有的线索你都告知他了?”沧弦收起视线,回落在他的属下身上。

“在陷予大人去都尉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哪是告知,那分明是强盗索要信息,他那是狴犴宫宫主的对手,他要的东西他哪敢不给?铁川赶紧退后一步与主子保持距离,以防自己的性命不保。

沧弦炯炯的眼神再一次回望那一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既然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线索,为何还要蹚他的浑水?是他一直以来想错他了吗?

身后的铁川见主子又是深沉的模样,再一次学着主子迎风的样子瞭望着消失在眼前的陷予和一动不动的主子。

一个无心,一个无情……铁川分析着,被迫收紧了衣衫抵御寒风的侵袭,还是觉得主子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第六章3

连日来,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地劝她喝药,桑雨很配合地一股溜将药喝的个底朝天,而且没有一丝的不愿和苦楚的表情,那神态反而让沧弦困惑起来。

在她的眼里好像只有送进来的汤药外再无其他,沧弦手托着腮帮子,两眼直直地望着正在努力打算一口气喝完汤药的桑雨。

“我想我应该不是个透明人吧?”他回想着,这几****不与他说话也罢了,可是好像连瞧也没正眼瞧过他一眼,这让他十分的建意。再怎么说那药还是他亲自煎熬亲自送进来的,她居然吝啬到连个眼神也不给。

“我们可以走了吧?”她的身体已好了大半,这回他总没有阻止她的理由了吧?!

“去哪?”他装疯卖傻的功夫还是有的。

“明知故问。”再有两天如果再没有解药,他就要魂归西天了。桑雨看着他还是一副不急不躁地端着茶杯喝水的悠然模样,急得干脆打掉他手中的茶杯,省得再在她的面前继续显摆。

“你就这么急着去报仇?那好,那就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是否已经完全愈合。”她胸口的伤是伤上加伤,况且两次都是被喂了毒的,不可能这么几日便能好了的。

桑雨倒退了两步抓紧了衣领,却没料到自己踩到了裙摆倒在了床上,来不及抓住她的沧弦也跟着摔进了床。

对着欺身上来的那张摆在她上方摄人心魂的脸孔,让她对他的稍稍一个小动作,她都敏感地警觉着,涨红的小脸让气氛变得更加地暧昧不清。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只要稍稍逗她一下,她便开始变得娇羞可人。

“难道你不着急吗?”桑雨见到他含着越发古怪的笑意,开始后悔说了这句话。

他的表情分明在告诉她,他们想的根本不是一个点上的事情。为什么她说的话,他总会曲解意思,而且还很名正言顺,脸不红心不跳。究竟她要怎么说才不会被他误会和曲解?

“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不敢与他对视的桑雨,此刻双眸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底。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克制不住地还要让自己落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处境,何必让自己那么难看呢?

“你想得到怎样的答案?”沧弦收起笑容,对于她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复。她究竟对他来说是什么,他连自己也无法弄清。那种朦胧的感觉似让他触及不到彼岸,一直漂泊不定地在努力挣扎着想靠近,却又无法分清方向,那种心境他更是何其的讨厌。

是啊,她在期待得到怎样的答案?那答案不是已经给了吗?是自己还在抱着一丝的希望,想得到不一样的回答吗?

“留我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灾难和麻烦,不会再给你带来什么了。”桑雨试着想从床上起来,明明对她无心,为何还要处处留情让她误会呢?鼻息间,突然觉得呼吸都是件痛苦的事情。

“昨晚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他很不满意她此刻这副又准备把他当成可有可无的表情。沧弦抱她起来,抓着她的双臂把她逼到角落,双眸紧紧地盯着她不放。

“你放开我。”桑雨明知道挣脱不了,还是依旧挣扎着想逃开他的挟制。

明明不想弄疼她,可是他现在却在做什么?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心中压制着想爆发的情绪,深沉的眼眸锁紧着桑雨,一动也不动地等着她慢慢安静下来。

“你这是在喜欢我,爱上我的表现吗?”沧弦低下头与她脸对脸,近乎能够碰到彼此的鼻尖的距离对视着她。桑雨带泪的眼眸柔弱的却没有一丝畏惧,她的眼神反而让沧弦有一时的躲闪。

“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桑雨反问他。他的气息吹洒在她的脸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急躁,他的不耐。

桑雨撇开与他的视线,轻轻挣脱沧弦放开来的手。揉着被抓疼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拭去眼眶中的泪水,酸楚的味道却依旧伴着自己灰冷的情绪久久还未散去。

重不重要且不说,但是看着她那张失去笑容的小脸,他无法忽略掉。在她的身上总透着悲伤与孤寂,就会让他不自觉地想靠近她,想给她温暖,想带给她快乐。却不料这份情愫慢慢地发生了变化,让他无法于此同步地去适应些什么。

“重不重要是我的事,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沧弦拉过她,依旧将她禁锢在眼前。

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她无法读解,一只小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胸口上,眼睛顺着手移动着。

那里是心所在之处,而他的心会在那里吗?桑雨近身靠近他,从他的身上传来熟悉的檀木香的味道,那是一种令她意志薄弱的味道,是一种渐渐让她无法抗拒地陷进****的味道。

桑雨埋在他的胸口上,寻找着他心跳的源地,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他那颗心跳的节律,只是那节律有因为她的存在而会带上情感吗?

“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什么答案吗?沧弦拉开与她的距离,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燃起了他的心口的火焰,燥热的焚烧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桑雨抬起螓首,将他望进眼底,深深地紧锁住他的眼眸,“你在害怕什么?”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沧弦否认道,对于现在的这个话题他并不想打算继续下去,那只会纠结住他的心神,也会让他有一种被束缚住了的感觉。

桑雨对于他冒火的神情并不放在眼里,她用手掩住他的唇,细细地感受着透过掌心传来他不稳的呼吸声。

此刻她并不想再多想,踮起脚尖,主动地吻上他的唇,她只想感受当下属于她的东西。

她柔软的唇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来回碰触下,那蜻蜓点水的触感不仅仅是一种诱惑,还令他整个人狂躁起来。在这一刻看来,更是一种想得到她,想拥有她,想坠落在她的情怀之中。

他截住她的唇,深深地烙印在她的上面,指尖滑进她长长的青丝之中,扶着她的后脑,让这个浅浅的吻更加地深入,把两个人燃烧到了沸点。此时的沧弦抛却了所有困惑他的思绪,只想顺着自己的感觉一路下去。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不在乎,只想着与她拥有此时的欢愉。

桑雨闭上眼睛,生疏地回应着他,将两颗灵魂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愿跟随与他,化尘,化土,她已不在乎。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是错是对,是好是坏,她无从判断……

第六章4

第一束阳光还未进来之前,沧弦已然醒来,浅淡的月光还氲秧着黑夜。

惺忪之余,借着微弱的光线,望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桑雨。天未亮,有一些人便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了。

沧弦侧耳倾听着来人的步子,那脚步声并不是秦岩他们的,从凌乱的脚步声中,他约莫着来人的人数,依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从床上轻声起来。

他头疼地按着额际,某些人怎么就那么让人不得安生呢?就不能等到天亮透了再来拜访吗?那时他会盛情款待他们,现在只能让他们领教一下他的起床气了,也好让他们长点记性,打扰别人的清梦是件多不道德的事情。

沧弦轻轻地在桑雨的额上烙下一个吻,随后穿上衣裳出了门。

等沧弦走后,枕边空落落的感觉让桑雨在不久后也睁开了眼,全然没了睡意,她摸着那旁边的枕头,还有凹陷的痕迹和淡淡的余温在上面。

昨夜的情景一幕一幕跳跃进她的脑海,跟随着她的思绪在她的眼前不断放映着。她记得他的激情,他的无限温柔……

摸着胸口再一次狂乱的心,她闭上眼睛,细细地将他的俊容刻进自己的心底。

黑暗中,当一把利剑隔在她的脖子上时,她的嘴角依旧挂着甜美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剑影投射下,显得更加地动人。

“你……”拿着剑的人,见她神情自若的表情,反而慌张了起来。

“你就那么喜欢把剑放在我的脖子上?”桑雨悻悻然睁开了眼眸,讪笑地转头望向那个用左手拿着剑的叶彤。兴许是最近自己的脖子被架多了的原因,她对这种冷冰冰的东西已经麻木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叶彤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眼中尽是厌恨。

怕?桑雨不禁笑出了声,她不顾还架在她脖子上的剑,从床上起来,一瞬间拿过霓裳转身已穿戴在身上,自顾拿着丝带在一旁系好。

“现在还需要我回答你吗?”桑雨抬起螓首依然噙着笑意,不施粉黛的面颊微带着一丝潮红,鬓云乱洒的容姿更带着春伴桃花的味道。

“死前还能做到如此从容不迫,算是我佩服你。”叶彤紧了紧剑柄,深吸了口气。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桑雨步履轻盈地走向放着茶几的桌子,到了杯茶径自喝起来。

“我管这是什么地方做什么?”叶彤持剑指向她,她实在受不了她此刻还是那一副自若的表情。

“可有听说过九子嘲风?你可知道我现在只要大叫一声,你的性命就很容易魂归西天?”桑雨用两指拨开指着她的剑,收起笑容,靠近叶彤细细耳语。

下一刻,叶彤的神色剧变,她睁大的眼睛预示着她已经想起了九子传说。

“哈哈,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九子传说虽家喻户晓,那也只是被人当成了故事。从小到大,她听过的关于九子传说的版本繁多,究竟是否真实存在,却无人考究。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你一下而已。”桑雨转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倒影的树木影子,脸色不觉凝重起来,“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爹爹是背了什么黑锅,致使需要满门抄斩?”桑雨说话间,转头望向叶彤,那寒人的眼神,冷幽的表情,反而让叶彤笑出了声。

“这我如何知晓?”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才多大?隐约间也只是大人在说话时偷听到,略知一二而已。“想知道的话,你何不亲自去问都尉府大人。”叶彤见她失去笑容,脸色难看的表情,心中更是狂喜与舒坦,她真的很不喜欢她先前带笑的面容。

桑雨抿了口茶,眼眸紧紧地盯着叶彤,不禁让她颤栗起来。

她不能让全家蒙受不白之冤,桑雨紧紧的握着茶杯,心中的思潮在沸腾开来。

爹爹抱着还不懂事的她在怀里,口中念着她还听不懂的诗集读给她听;娘亲亲手为她缝制的新衣,是她最爱穿戴的……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爹娘的样子她努力的回忆着,可是为何恍若在她的眼前充满雾气一样,让她渐渐浓重地看不清,瞧不清。微微地只感觉到他们满脸的慈爱是她现在唯一还清楚的记得,而其他呢?怎么渐渐地在远离她而去?

桑雨强忍着那想念的思潮,紧紧地把所有让她软弱的回忆强压在心底。

“都尉府无非是要斩草除根,我与你走便是。”也唯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接近那个嫁祸给爹爹的恶魔。

“你可知与我走,意味着什么吗?”只要出了这个门,那便是一去不复返。叶彤反而被她主动就擒的态度弄得心神惶惶。

“这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吗?”让她如愿以偿不好吗?天底下估计也找不出像她这么乖乖束手就擒的人了吧?桑雨自嘲地笑出了声。

随后收起笑声,静静伫立在床边,心中划过丝丝不舍。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只要离开他,便能还他一片清净,他的性命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时时要受到胁迫。

对他的不舍,桑雨开始明白自己的心已经为他而沉沦,这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昨夜的相拥,是他留给她最美的回忆,也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在诠释着她所在乎的人。即便他是个无心之人,对他的恋她无悔自己的付出与给予。

“跟你走,自然有条件。”她以为真的那么简单就能带她走吗?桑雨转身走过她的身边,撩起她颈间的一丝发缕,微微眯起了眼,神色自若地瞧着她“把解药留下来,我便与你走。”今天已是第十天,她必须拿到解药,才能心安地离开这里。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救他,要是他得救了,你黄泉路上岂不是很孤单?”做一对亡命鸳鸯不好吗?

“想做一对神仙伴侣不只是黄泉路上才能做,你可知道只要我现在大喊,照样能要回解药,而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便会是你。”桑雨提醒她的话语,顺着她的气息氤氲地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不禁颤栗不已。

叶彤慌手慌脚地远离她,下一刻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瓶子放在桌上。

桑雨放下落在空中的手,满足地看了一眼她慌张却还在故作镇定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人在性命受到威胁之时,是多么的脆弱,甚至那么的懦弱。

她将目光转移到那瓶盛装着解药的瓶子不语,和颜悦色地又将目光落定在叶彤身上好久。

叶彤轻咳了两声,拿起桌上的瓶子喝了一口,“这样总可以了吧?”怀疑她的解药有毒吗?她的嘴角隐约划过渗人的笑。

桑雨走到梳妆台前,理顺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自己,闭上眼的世界什么也看不到,到处充斥着黑暗,这便是她这一生的生活。

第六章5

“出来吧,别捉迷藏了。”一大清早地来别人家里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也不先看看主人有没有答应。沧弦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抱怨着,都怪自己把铁川他们给差遣了出去,要不然也不需要他亲自出来陪这群不怕死的小鸡玩。

刚刚还藏掩着不见半个人影的院子,此刻一阵骚动之后,齐刷刷地蹦出一群人拿着长枪将他重重包围在其中。

“头头呢?”看了一眼这群来势汹汹来请安的这帮人,他也懒得一一动手去解决。

他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回答他的问题。他搔搔头,看着这群看似气势盛大,却一个个摆着一副呆若木鸡的臭脸,渐渐失去了耐性。

“看来你们是不准备回答了?”沧弦说话间动了动身体,引来他们戒备的防卫。他抬头双眼迥然地划过一道寒气,紧闭的双唇往一侧微微上扬。他只是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看着这群人,沧弦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还没等他们动手,他已收起笑容,出手急如闪电,丝毫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

当他落定原处之时,周围的人一个个应声放倒了手中的兵器,有一些人已缩成一团,捂肚抱脚捧头,姿势各色各样,张着嘴巴却个个出不了声。

沧弦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滚,努力在打扫他家院子的一群人,很满意地拍了拍手。目光突地落定在一个还没倒地的人身上,目光刺冷得让那个惊呆地已经双脚在打颤的人,下意识地指了指那个让沧弦慌了一下神的方向,就已经颤栗不稳地跪倒在地上。

“不想永远躺在这里,就立马给我滚。”他还懒得收拾他们的尸体,以免弄脏了自家的院子。

沧弦一刻也没敢停留,一颗悬着的心已奔向了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地方。

“桑雨!”他推门进去,回答他的是一室空寂的开门声。望着那一张无人的床,他知道见不到她的人影这暗示着什么,他不敢想象这不好的兆头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转身坐在床沿边,胸口满腔的狂怒和蠢动的不安,让他失去了思考的宁静,紧紧地握着双拳,发泄自己的情绪。

桌上一只精致的瓶子,一张信纸和一个她长年戴在身上的香包引起了他的注意。沧弦拿过那张纸,眼眸深处散着让人颤栗的寒气和无法理解的思绪在飘零。

“始末缘起祭苍月,醉酒清梦弄雨舞,请君忘知。

发尽别泪知吾心,情未了处伴嘲风,脉脉于心。”

渐渐地,沧弦握紧了手,那一张手中的纸已然揉成了碎片。望了望那一只装着解药的瓶子,拿起一旁的香包,有淡淡的芍药花的香味。

离别,赠之以芍药,沧弦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是他的眼中依旧有心碎的悲伤在闪动。

她是自愿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她的离开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可曾拿出时间,哪怕五分钟,不,一分钟也好,可有想到过他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心。

他在她的心中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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