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液体像是从远古的沉睡中苏醒一般，凯特的血液在淡绿色的液体中迅速沉降，与之融合，器皿中的红色渐渐消失，乳白色的液体慢慢泛出淡淡的黄色，然后一个颗粒状的物体逐渐形成，并且继续发生着形态上的改变。
凯特不眨一眼地盯着，生怕漏掉某个细节，齐伟的眼神也是格外专注。
颗粒状的物体持续发生着变化，凯特又在一个指尖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继续沉降，融合。
“看，它在分裂。”凯特说道。
颗粒状的物体快速变化着，慢慢变得透明起来，简直晶莹剔透，直到和指甲一般大小的时候，变化才逐渐缓慢下来。
“天呐，它在分化。”凯特惊道。
此时，颗粒状的物体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着，膜上长满了细小的绒毛。
“这是一个胚胎。”凯特说道。
“很像一条小海马。”齐伟看着颗粒状的物体说道，“尾部连着泡膜，像极了在母亲的子宫里。”
“美极了。”凯特由衷地说道。
“是的。”齐伟赞同道。
颗粒状物体的变化渐渐慢了下来，但那是与人类胚胎相比较而言，或者与地球上其它形式的高等动物胚胎对比，或许在伟大的宇宙面前，人类显得太过渺小，所知甚少，但就生物发育本身而言，这种速度已经足够令人匪夷所思，至少对人类而言确实如此。
仅过六小时，胚胎已经十倍大于之前了，各主要器官已经可见皱型。
一天后，它已经不能叫胚胎了，而是一个真正的胎儿，这在人类发育史上，需要两个月。
“你看，主要器官已经基本形成。”凯特笑道。
“是的。”齐伟说道。
从这一天开始，凯特再也没有离开过1号实验室，她把吃的全都搬了过来，甚至还有零食，偶尔在器皿旁小睡一会儿，整个人都邋遢了一些，看起来像一个老旧电影中的宅女。
第二天。
“他的五官已经清晰可见。”凯特兴奋地说道，“看，他的眼睛漂亮极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他着床在我的子宫里。”
“这不可能，做不到，这也属于无性繁殖。”齐伟说道，“即使技术允许也不行，你很清楚，未婚先育是什么下场。”
凯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器皿里的胎儿，即使齐伟的话会让她很不高兴。
第三天。
“哦！”凯特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消失过，“看看看，他在动，小腿在踢。”
“他很健康。”
“是的。”齐伟说道。
第四天。
凯特拿着电筒对着胎儿射出一道光，胎儿似乎有些躁动不安，然后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向光源。
“看，他睁开了眼睛，他在看我。”凯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齐伟笑而不语。
“他是一个人类的胎儿。”凯特的语气似乎有些颤抖。
齐伟笑得更明显，但他说出话却很无情：“显然不是。”
是的，不可能是人类的胎儿，人类需要十月怀胎。
“而且它没有**官，所以，你不能再用他来称呼它了。”
凯特狠狠地盯着齐伟，愤怒表现的很明显。
“它还有一条尾巴，倒是有些像猴子。”齐伟继续说道。
是的，胎儿居然没有**官，只是有一个小孔，那应该是排泄口，这是让凯特没有想到并且难以接受的，当她看到胎儿发育出和人类相同的器官以后。而且，它还有一条尾巴，人类是没有尾巴的。
第五天。
胎儿发育良好，各个器官已经发育完全，看起来几乎跟人类的胎儿一模一样。
“看，他在呼吸。”凯特两眼简直发光了一般，“哈喽，小家伙，哈喽。”
此时淡绿色的液体里不停地冒泡。
“和人类的胎儿一样，他也是肺部最后发育完成。”凯特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倔强。
“是的。”齐伟说道。
“也许我们只是对他的身体构造还不够了解。”
“是的。”齐伟说道，转而变成无情揭穿，“但这也表明你承认它不是人类。”
凯特深吸了一口气，对于齐伟的无礼她只能选择无视，她知道它不可能是人类，仅凭外观上的一条尾巴就可以判断，但她依然用他去称呼它。
“看，小家伙醒了，他想要出来了。”凯特从来没有这么喜悦过。
凯特断掉玻璃器皿的电源，带上无菌手套，直接将小家伙从淡绿色的液体中捞了出来。包裹它的泡膜早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根柔软的长管子连接着它的腹部，管子的另一端形成一个吸盘，紧紧地吸附在器皿的底部，那是它的脐带。
小家伙一时间似乎难以适应充满气体的世界，凯特连忙笨拙地轻轻拍打它的背部，焦急而激动，嘴里念念道：“快，呼吸，用力呼吸。”终于，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凯特近乎喜极而泣。
小家伙哭的声音跟人类一模一样。
凯特剪断它的脐带，然后用处理水轻柔而认真地给它擦着身子，眼里有无尽的温柔慈祥。
凯特如获至宝，她多么想自己给小家伙喂奶，但她只是一个未婚女性，无能为力，小家伙只能喝她调配的奶水。
凯特将长着尾巴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每一分每一秒，它的生长已经彻底放缓了下来，跟人类无二，但她仿佛永远也看不够，她的眼里只有它，似乎忘记了能量场的事。
但时间却不会停止下来。
“他也有脐带。”凯特看着齐伟说道，眼里甚至有某种期待。
但齐伟显然又让她失望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齐伟说道。
“他的哭声和人类婴儿一模一样。”凯特说的很用力，甚至有些恼怒，但这更显得她的理由无力。
“声音只是一种波动，能够听见，只是说明波动的频率在人耳能接受的范围内。”齐伟还是那么客观，客观到让人觉得愤怒，觉得无力，“脐带也不是人类才有的。”
空气安静了下来，飞船在浩渺的宇宙里航行，周围太过安静死寂，充肆着绝对冰冷，文明号就像刻在漆黑星空里的一点荧光，孤独弱小，而赫然近在咫尺的能量场，在真空的虚无里，却仿佛能够咆哮苍穹，蓝色电流肆意狂放，羸弱的荧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溃散。
“文明号马上就要撞上能量场了。”齐伟提醒道。
凯特随意地看了一眼舱外，因为能量场太过巨大，蓝色电流只存在于能量场的外围，她的视线前方依然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那片黑暗将不同于以往。
那里是尽头，是即将到来的葬身之处。
她收回目光，继续把心思放在有她血脉的婴儿身上，这时小家伙睁开了眼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睁开了眼睛，好看的双眼皮下面是长长的睫毛，睫毛下面，有一双大大的、漂亮的眼睛。
一双红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是红的。”这个现象似乎让凯特有些失望。
“这有什么，人类的眼睛也有很多种颜色，你的蓝色就很漂亮。”齐伟说道。
凯特笑了，她很开心，她觉得红色的眼睛也很漂亮。
无限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婴儿，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小家伙本能地做出吸允状，她喜不自胜，柔声说道：“准备提取遗传基因，我要看看他的DAN双螺旋结构。”话是对齐伟说的，却没有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