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坐在莫子谦的对面，早已经被他盯得不自在，关于上次酒会的事情，程怀已经主动和她解释过。
她其实也并不想再多追查什么，程怀给她的关怀和依靠都已经够了，更何况之前每次追忆之前的事，自己的身体都会出状况。
就像现在，她越是觉得莫子谦眼熟，头就越疼。
可是莫子谦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人，他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体：“时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事实并不是你所听所看到的那样？”
秦时时胸口没来由一紧，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看他，并没答话。
“时时，难道从来你都没觉得，现在的一切不对劲儿么？”
莫子谦的脸离她越近，秦时时就越觉得呼吸急促，不明原因的紧张和不安，让她更加恐惧。
“你，什么意思？”
她最终还是开了口，但是语气里都是警惕的意味。
“时时，你并不是他的妻子，你。”莫子谦想把真相和盘托出，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噎了回去。
他如果真要解释，之前一长串的恩怨都会被拔地而起，秦时睁的事，孩子的事，这些都是秦时时伤心的往事，他都要一一拿到她面前来，让她反复勘验。
这种戳心窝子的手段，他知道，很有效，但是，他下不了狠心，做不来。
秦时时被他的欲言又止搞得有点恼火，可是又觉得迁怒不到他身上去，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明明是个陌生人，明明做了招人烦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总觉得他是有苦说不出。
“时时。”莫子谦在肚子里反复想了无数个昼夜的解释，如今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却全都急火攻心之下灰飞烟灭，吐出口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
秦时时疼痛的感觉又袭上身了，那个噩梦中的影像再次浮现在脑海，随着莫子谦一声“时时”的呼唤，她总觉得是被人轻而易举就拉回到了黑暗里。
秦时时倏地站起身，像赶紧逃离这样的危险，莫子谦吓了一跳，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伸手就来拉她。
两人肌肤相触，一股莫名的情绪，像电流一样蹿过秦时时的全身，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噩梦中浪涛变成火海的一幕瞬间涌入眼前。
火舌卷着热浪，像是要吞吃人的巨兽，从深处把她的灵魂抽出体内，一窝蜂地全部要卷走。
“时时，别再走了，时时，我知道你记得，你只是暂时忘了，时时，我知道你记得我，记得我们的孩子。”
莫子谦平生头一次，如此语无伦次，焦急的让所有的话冲口而出，可惜秦时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觉得头“嗡嗡”作响，眼前都是可怕的景象，下腹的疼痛无法抑制，又像电锯一样似乎要割裂她的身体。
“嗯，啊。”秦时时有些撑不住，弯下腰捂着腹部。
莫子谦一下慌了手脚，赶紧伸手要去扶她，只是他靠得越紧，秦时时觉得疼痛感似乎就越剧烈。
她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就算硬撑着体面，她也已经站不住脚。
“时时，时时。”莫子谦的话就仿佛魔音穿耳，秦时时只觉得他靠过来就是热浪罩身，完全没有脱身的余地。
“别，不要，走开。”秦时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挣扎着直起腰，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椅背，另一只手不断地往外推着莫子谦。
推拒的手臂没有丝毫的力量，但是莫子谦却再也不敢靠前，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秦时时不想听他说，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时时。”他呆愣地看着她痛苦地转身，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秦时时死而复生后和他的相见，但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冷漠，这样的痛心。
“时时。”他呢喃地又叫了一声，然而这一声并不能挽回秦时时，却让她浑身一抖，痛苦更加重了。
“你。”秦时时扶着椅背，突然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唇间毫无血色，“请你以后，不要，不要再来了，我不想，不想见。”
秦时时的话说不清晰，她已经疼的牙关紧咬，清白的眼睛里都是水汽，莫子谦担心她就要昏过去，到底没有忍住，还是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抱起来。
只是他的手一挨上秦时时，就感觉到她明显的抖了一下，身子一软像是要倒下去。
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僵住了，手扶也不是收也不是。眼神焦急地打量着，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搀她一下。
只是目光向下瞥过的时候，才发现秦时时雪白的牛仔裤已经隐隐透出鲜红，渐渐浸染开，顺着腿侧已经快染到后膝窝了。
“时时。”他低声惊呼。
秦时时再也撑不住，仰面向他的怀里倒下去，他赶紧俯下身，一边抱起她一边招呼服务员，刚想兵荒马乱地联系医院和等在门口的沈青。
一个身影却从门口闪了过来，不急不慌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带到房间里去吧，我有药。”
心烦意乱的莫子谦这才抬起头，竟然是程怀。
就算现在两个人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也不能在秦时时危急的时候发作。莫子谦只好抱着她，跟着程怀往电梯走去。
程怀很沉稳，丝毫不慌乱，熟门熟路地按电梯，找房卡，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进了屋，他找前台的女生过来，帮忙给秦时时换了衣服吃了药，总算安定了下来，然后才电话联系了宁桑，趁着这时候房间里没有外人，给莫子谦倒了杯水，打算坐下来谈谈心。
“你不该来找她的。”程怀淡淡说了一句。
莫子谦倏地站起来，捏着杯子的手指节苍白：“莫子怀，你还算个人么？就算你再恨我，时时也是无辜的，她得罪你什么了？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哈。”程怀摊了摊手，“现在知道着急发脾气了，蓝影死的时候，你可是劝着我要想开呢。”
“砰”，莫子谦将杯子重重砸在木制茶几上，眼里含着火，一步跨上前去，右手腾得冲出，攥住程怀的领子，三步两步把他逼到墙角，死死按在墙上说：“你要报复，冲着我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是秦时时你不能碰。”
“哈哈哈哈。”程怀被他顶着喉咙，发出的笑声有些闷，“不能碰也已经碰了，就像蓝影，我以前那么拼着命地护她，她不也死了么？”
他从莫子谦的眸子里看出了真切的杀意，莫子谦这时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的豹子，不见血似乎是不能平静。
但是看着看着，他就有一股快意涌上来，想想当年，他也是这样，心里恨，却无奈。
“子谦，你也看到了，时时自己不想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就是她痛苦的根源，虽然她失忆了，但是她的身体很诚实，她知道是谁给她带来的痛苦。”
程怀抽出左手，伸出食指，直直戳了戳他的胸口：“是你。”
莫子谦的眼瞳猛然一缩，手上的力度全都卸了下去。
程怀的唇角渐渐勾了上来，就是这样绝望的神情，他希望从莫子谦的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绝望：“你可以选择放手，这样她能够好过一些，你说是不是。”
“做梦。”莫子谦的眼神像剑锋一样抽过去，牙关里迸出两个字。
“哈哈哈，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程怀两手一扯，将领扣扯了过来，整了整衬衣，“子谦，秦时时我现在还不能还给你，你也清楚，就算我放开她，她也未必想回到你那里。”
“你究竟想怎么样？”莫子谦仍旧把他堵在墙角，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程怀冷笑了一声：“怎么样？这你还看不出来，她已经不是你的了，想怎么对她，那是我的事，现在她身体里还残存有你的记忆，你说。”
程怀突然走近了一小步，贴着莫子谦的耳根小声说：“要是让她尝尝我的味道，她会不会连身体的记忆，也消弭掉了呢。”
“啪”，莫子谦想都没想，就一拳挥了过去。
程怀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招，笑了笑，也没恼，只是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
毫不意外地见血了。
“如果你敢动她一下。”莫子谦腮肌绷得紧紧的，拳头还攥着，没有让步的意思。
程怀拍了怕他的肩膀：“好弟弟，别性急，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点点做，是不是？”
这番暧昧不明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透，外面就已经有人敲门了。
进来的人是宁桑，也没多说话，径直去了秦时时的屋子，在里面待了五分钟，大概是进行了基本的检查，才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出来。
“还在睡，镇静剂的药量可能有点大，这一觉，大概要睡到晚上了。”
“你们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药？”莫子谦跨上前去，眼看着就要砍了宁桑。
宁桑嬉皮笑脸地抱着头躲到程怀背后：“二少，您被这么大火气啊，我好歹也是心理学拿了博士学位的，不会乱来。”
“她受伤了，下午有出血。”莫子谦的眼圈已经红了。
宁桑定了定神，才从程怀背后绕出来：“没什么，生理期提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