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女儿潘淑禾认定那个英俊帅气的刘靖南就是她命里必与她结秦晋之好的男人,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男人,且决意不再回头,潘淑禾的瞎眼老母只能退让妥协,依了潘淑禾的心性。但瞎眼老母的心里却认定必有一天,潘淑禾定会撞个头破血流。
然而,如何让潘淑禾尽量避免头破血流至死无悔呢?瞎眼老母想到了人的命理,人的八字,想到了生肖,想到了金木水火土,想到了奇门遁甲,还想到了令她失去了双眼的《易经》。她要尽最大可能地避免再出现什么差池,将一切灾祸和不吉的征兆消灭于萌芽状态。
潘淑蕉、潘淑苗、潘淑茄以及潘淑奎俱回了各自的家里,连常为她牵竹竿的芽子也跟着继父也就是二叔潘淑奎回家去了。家里一时静寂下来,只剩下了瞎眼老母和潘淑禾。
瞎眼老母感觉到瞎眼前的黑暗浓密了许多。她将用于算命卜卦所用的一应物品全摆放在了饭桌上,噼哩叭啦地摆弄起来,她要耐下心来为潘淑禾和那个名叫刘靖南的后生择一个良辰吉日,来订下他们的终身大事。
潘淑禾静静地看着瞎眼老母的一举一动,没有吱声,她违拗了母亲的意志,心里其实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的,既然母亲没有强行将她与刘靖南“拆散”,她就不必再事事与她针锋相对。只要老娘同意并支持她与刘靖南缔结婚约,随她怎么折腾都行。
瞎眼老母一宿未睡,闭着瞎眼推算和占卜了一个通宵。天亮时分,答案出来了。连她自己都惊诧莫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最适宜于刘靖南与潘淑禾订亲的黄道吉日竟然是七月十五。
瞎眼老母一连倒抽了几口冷气,她觉得心里也是寒凉寒凉的。
七月十五是个什么日子?七月十五俗称“七月半”,中元节,就是民间百姓俗语所说的“鬼节”。唉,劳心劳力了一宿,怎么查出了这么个鬼里鬼气的鬼日子呢?瞎眼老母将卦签、罗盘等算命用具朝前一推,许多物品应声掉落到地上。
潘淑禾闻得动静,将掉落到地上的算命用具捡起来,问道:“大清早的,你叹什么气发什么愁呢?”
瞎眼老母说:“订亲的黄道吉日算出来了,真是倒霉透了。”
“是哪一天?”潘淑禾问道。
“七月十五,鬼节那天。”
不料潘淑禾听后却很是高兴,颇有些二百五地说:“鬼节就鬼节,这说明连神和鬼都在保佑我跟那个刘靖南能成两口子哪。”
瞎眼老母抖索着老手将这个所谓的“黄道吉日”写在了一张红纸上,交与潘淑禾,让潘淑禾拿给聋子潘淑查的哑巴妻子刘承花。
刘承花骑上自行车到了槐树庄刘靖南家,家里只有靖南的母亲和靖南的大姐刘争香在家。当刘承花将那张写了黄道吉日的红纸展开在靖南的母亲和大姐面前时,两个女人对着“七月十五”这个日子想了半天,靖南的母亲才问:“那天不是鬼节吗?”
问过后,靖南的母亲十分后悔,心想幸好那个算命瞎子不在这里,否则还以为是在挑她的不对之处呢,唉,只要女方家里能应承下这门亲事,她家靖南就是烧了高香得了恩赐了。再说,潘淑禾一家都是算命人,能不知道七月十五是鬼节吗?既然她家里认定那是个黄道吉日,那就一定是成就姻缘的好日子。
刘承花走后,靖南的母亲却犯了难,她手头没有钱了,没有钱,如何为靖南订亲?为了给靖南治那些莫名其妙的病症,他的哥哥姐姐们也是花了不少冤枉钱的。如今,又要花钱,她只能再度向成家立业的儿女们开口。
大女儿刘争香却适时地为她解了难,别看她有时说话有些少肝缺肺,却很是实用:“我去找争妮、争春、争金、争田他们,我带个好头,家家户户都得出一份钱出一份力,把靖南的亲事给钉死了,要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靖南那个情形,能找到个女人就是上辈子积来的福。”
风风火火的刘争香说做就做,她依次找到了刘争妮、刘争春、刘争金和刘争田,说明来意。刘争妮、刘争春、刘争金和刘争田虽有些心疼,却仍然是十分的响应,连日来,一家人忙前忙后忙黑忙白,为的不就是以喜冲灾消弭祸端吗,他们的日子过得本是好好的,要是被神神乎乎的小弟刘靖南给搅成了一锅烂粥,可如何翻得过来?
转眼间,鬼节到了。
潘淑禾一家再度租用了一辆小型手扶拖拉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家人,连同媒婆刘承花和媒汉潘淑查一起坐在车厢里,很有些浩荡声势地开进了槐树庄村,在刘靖南家门口,停了下来。
刘承花引领着潘淑禾一家的明眼人和瞎眼人进入了靖南家里。靖南家狭小的院落里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
通过刘承花的从中周旋,两家人互相寒暄,问长问短的,气氛很是热烈。
为了让订亲仪式顺利进行,靖南的大哥刘争金还专门从村上请了两个大厨,闻上去,靖南家香气扑鼻。
天,本是晴朗的,午饭过后,却阴沉了下来,像是临近傍晚似的。
“咦,天怎么一下子像是要黑了哩?”刘承花说。
刘争香说话总是很少先动脑想一想的,直通通地说道:“今天是七月半,兴许是小鬼们在作法,把天给变黑了哩。”
刘争香的话,一下子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一忽儿过后,潘淑禾的瞎眼老娘却说道:“天变黑了吗?天要是变黑了,那是好事儿啊,说明我家小女与你家刘靖南的姻缘是天赐,是天作之合啊。说实话,我是个卦姑,我不怕你们笑话,本来,我还想着等晚上回家后我再作法让这潘淑禾和刘靖南成为板上钉钉的夫妻呢,看来,不用等到晚上了,那就请大家一起作个见证吧。”
众人不明白,难不成这老卦姑会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