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潘淑禾体内的道家高手玄朴大师的精魂几乎一刻不停地在思索着如何彻底斩杀消灭僵尸的对策,想着想着,便发现了一十七年前的一个重大失误,顿然懊悔不迭。
一十七年以前,当刘宗发的那个名叫刘静男如今已经改名为刘靖南的小儿子出生之际,受了他的重击且重伤在魂的僵尸幽魂躲藏于靖南身体之时,他真的应当将那小儿与僵尸一起斩尽杀绝;最起码,他也应当将其彻底封印啊,让那个僵尸永远难见天日。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是太善良了,为了靖南能够安然在世,却无形中给了僵尸一线生机,那个僵尸远不是他的几句恫吓、几段咒语就愿意在靖南的体内老老实实待着的。如今,那女僵尸岂止是不老实待着,且因为吸收了靖南的体内精元,已经十分的壮大,若一旦借靖南之名,驱靖南之身,为祸人间,后果难料。
他想,在最关键的时刻,还真是心慈手软不得,否则后患无穷。
玄朴大师发现,这个女性僵尸,与他曾驱、曾杀过的僵尸有许多不同之处,她的灵影为什么形同真人的灵影,为什么光鲜亮丽到不可思议呢?
不过,令他庆幸的是,他还是发现了那个美女僵尸的致命弱点,她的幽魂一时间不能离开靖南的肉体;看上去,靖南也似乎离不开她,大约是从一出生就拥有了她,适应了她,简直像是天意,还简直像是天然一般。唉,真是悔不当初,罪过啊,罪过。
可是如今,他想轻而易举剿灭僵尸幽魂,已经变得不像当初那么容易。毕竟,他也跟那个僵尸似的,将幽魂寄生于一个大活人的体内;虽然他可以控制潘淑禾的身体,但是每一次都要对她的真魂下手,让她的真魂处于麻痹状态,而且需要一次比一次下手重,然后潘淑禾的真魂醒来时需要的时间也是一次比一次长。长此下去,那潘淑禾的真魂终有一天会彻底醒不过来,那可如何是好啊?我本为的是救她于苦难之中,却反倒要让她承受一些莫名其妙的苦难,这可不是我道家之义理。
好在,那个潘淑禾在这件事儿上无意中很是配合,她是真心喜欢上了靖南,喜欢到了入迷的程度。
七月半那天,倘不是潘淑禾的瞎眼老娘拦阻,他和潘淑禾就可以居住在靖南的家中;七月半的鬼夜里,那个美女僵尸定然不会老实,看我抓住机会,非给她致命的痛击不可。
唉,还是自己身魂合一好啊。
不得已之下,玄朴大师托了好几个梦给静仁,梦里为他出了一些主意,想让静仁去靖南家里惩治僵尸,顺带着去那些个小二们的后人家里,为他们施一些驱灾避邪之法,让他们的后人过得好些,以兑现他在阴间时给予他们的承诺。可是,可是却一无回应。
这个静仁倒究是怎么了?难道为师不在,你就想背叛为师?你把师道尊严的义理抛到了脑后?
且说靖南在无知无觉中服下花精丹和灵珠后,仙女姐姐瑞虹无时不在观察着他的反应和变化。
一连六天,靖南与往常一样,看上去没有一些让人担忧之处。
可是第七天上,靖南却有了异样。
这一天的早晨,母亲叫靖南起床时,靖南就没有什么回应。可是后来,他起了床,一双眼睛迷离着,嘴巴一咂一咂的,走到了院子里,竟脱下短裤,在光天化日下小解。偏偏这时他家的院门是打开着的,有三个人从门口经过,看见了他的这一异常举动。这三个人就立在他家的门口,看他还会继续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靖南虽脱下短裤,却并没有将短裤提上,竟光裸着白嫩的身体朝外走,嘴里叽叽哝哝地念叨着什么,那双本来是很灿若辰星的眼睛,却失了灵气,看上去没了什么眼神,眼中布满的是茫然、痴迷,还有一些傻气。
靖南的母亲还在厕所,并没有看到小儿子此时的怪异。
三个站在门口的男人既惊异,又觉得不可思议,偏这里面有一个促狭鬼,竟还想着捉弄靖南。
这个无聊的促狭鬼竟走到院子里,将靖南牵至门外,并且到了槐树庄的村街上。
靖南的嘴中仍然念念有词,他走着走着,无可控制的,他的短裤也从脚下彻底脱落下来。这个梦中的少年,就那么一无所知地赤身裸体地慢慢地走在槐树庄的村街上。他那块覆盖了整个左臀的大痣,在阳光下,与右边的嫩白形成鲜明的比对,煞是引人注目。
这时,靖南口中又说出一串话来,且说得十分清晰:“我的儿啊,为娘是把还剩的一点儿魂魄全凝在了那滴口水上,不为别的,为的只是能看到我儿能了却心愿啊……”
仙女姐姐瑞虹闹不明白,靖南的前三次梦游都是在夜间,现在却是在大白天,是什么让他于混乱中竟然沉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丢人的梦里,而且竟然在村街上梦游。可是仙女姐姐却没有办法,只能一任靖南在村街上出丑闹出笑话。
有越来越多的人到了村街上,都看到了这一幕,好多人对着靖南左臀上的大痣指指点点,都说一辈子从没见过有人身上会长那么大的一颗痣;有的姑娘媳妇看到光裸的靖南后,转身就跑开了。
有人赶紧进了靖南的家中,将情况对靖南的母亲说了。
靖南的母亲央了两个男人,小心地将靖南牵回了家。
靖南的梦境已经转移了,他口中的梦语也发生了变化。
虽然有人为靖南套上衣裤,并且对了靖南大声地叫呼,可是却无法将靖南从梦中唤醒过来。
靖南的梦一个接一个。
靖南的哥哥姐姐们听说后全来了,他们对着靖南高声地叫,可是一无作用,靖南仍然在梦中游荡。
他在家里走着,有时不小心碰到了某样硬物,却仍是无知无觉,身上被碰得伤痕累累。
终于,无可奈何之下,靖南的大哥刘争金和二哥刘争田一起将靖南抬放到床上,并且极力按住他,可是,他的身子还是在一动一动地要起来,看上去仍然处于梦游状态里。
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将靖南按着吧,全家人唉声叹气。最后,靖南的母亲落着泪水,将一根尼龙绳扔给了刘争金和刘争田。
刘争金和刘争田只好将靖南紧紧地捆绑在了床上。
全家人或站或坐在靖南的床边,守着靖南,却个个唉声叹气。
被捆绑在床的靖南只是身体没能动弹,思想却仍在怪诞地到处飞翔,嘴巴也在不停地说话,有时,他会极力想坐起来,于是尼龙绳就紧紧勒进他的皮肉里。
靖南说出的话让人又惊又怕。
一忽儿,靖南说道:“打鬼,打鬼。”
一忽儿,靖南又如此说:“放开我,放开我。”
刘争金借了别人家的一辆小摩托车,心急火燎地去了米家埠。
余下的家里人,全去了坟园靖南的父亲的坟上,烧香,焚纸,放炮,磕头,祷告,祈求。
这一回,米阴阳没有骑他那头慢吞吞的小毛驴,而是坐在刘争金的小摩托车的后座上,来到了靖南的家中,来到了靖南的床边。
靖南仍在梦中畅游,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有时嘿嘿笑几声。
米阴阳看着靖南,摇了摇头,道:“唉,命该如此,多灾之难。”
然而此时令靖南全家人以及米阴阳诧异的是,靖南虽仍在梦游着,身体却在极力挣扎着要起来,脸上竟呈现出一种凶神恶煞的表情。
靖南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紧紧捆绑着他的尼龙绳终于被他挣得嘭然一声断开了,因了尼龙强的断开,靖南的身体竟然弹了起来,而后竟然稳稳地悬浮起来,悬浮于离床一米高的低低的空中。
仙女姐姐心想,难道这是母亲的灵珠所传与靖南的灵力?心里有些埋怨母亲,你给他这种灵力有什么用处呢?怕是只会给靖南带来新的灾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