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壁秋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身旁的莫殊突然指着前方说,“他身上有虫,好多虫。”
离珞一个冷颤,霍然回头,“什么意思?”
莫殊有些呐呐,“就是有好多虫,你没有看到吗?”
冷壁秋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离珞不敢置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的,她也不能全信了莫殊的话,“莫伯伯,我们回去。”
事不宜迟,离珞想起方才冷壁秋说过的话,就觉得这碧灵宫危机四伏。
可当她带着莫殊回到那个庭院里,把冷壁秋的话告诉易风的时候,易风却表现的像是听到一个早已听烂的故事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首先,他早就知道冷壁秋没有去天魔城。
再者,他从来都没有认为聆心和羽杨是善类,因此,又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离珞问道:“他们是不是想在取髓的时候动手脚?”
易风微微一笑,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离珞,“很聪明。”
离珞稍稍安心,如果易风早就有所防备,那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莫幽月有些担心,“需要我做什么吗?”
“晚餐之后,去拖住羽杨一个时辰。”易风说道。
莫幽月点点头。
离珞说道:“我呢?”
易风微微一笑,“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
夜至,莫幽月便扶了莫殊,想让他早些休息,但偏偏,莫殊今晚似乎不想睡这么早,莫幽月在他旁边等着,但他就算闭上了眼睛,很明显,也是没有睡着的。
莫幽月只能耐心的等着,不能让莫殊饮下催眠的汤药,因为那样蛊虫也可能会进入睡眠状态,不能触他的睡穴,因为蛊虫会警惕突来的睡意,门外偶尔有些动静传过来。
但因为易风的叮嘱,莫幽月只能充耳不闻。
门外,易风靠在门上,看着一池碧水里的那道月影,静静等着。
门的另一边,羽杨与聆心似乎没有那么平静。
来之前,两人已经进行过一次谈话……
是在羽杨的居室,聆心问道:“你想的怎么样?”
羽杨皱了眉,“你可衡量过这其中利害?”
聆心不语,漠然说道:“看来你是权衡过了。”
羽杨低声说道:“如果易风死在了碧灵宫,吕阳就会带人踏平了碧灵宫,这是其一。其二,易风一死,中州江湖又会落在武林盟手中,他们抱成一团,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其三,杀死他在我看来没有任何长远的利益,但是他活着,他就会答应我一些要求,能让易风欠着人情,我觉得很愉快。”
聆心说道:“如果你是担心杀死他会有恩将仇报之嫌,我可以来。”
羽杨冷哼一声,很是好笑,“我还会介意什么恩将仇报么?我只劝聆心你不要疯狂!你别忘记,我才是碧灵宫主。”
聆心漠然说道,“是么?”
羽杨冷冷一笑,“你果然很容易疯狂,可是,易风不是普通人,他能一手倾覆武林盟,就不会让自己死在碧灵宫,就在一个时辰前,山下弟子来报,有近百名黑衣暗卫围了山。”
聆心一震,一直漠然的神情终于缓了下来,“可是,取髓本就有风险,而且,莫幽月在我们手里。”
羽杨轻轻叹了一息,“杀了易风有一利和百害,不杀易风,少一利有百益,做为一个大祭司,你当真要为了蛊术上的精进而准备让碧灵宫置于险地?”
想到碧灵宫将在一己妄念之下变为血山,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但是想到那样一来,她的石室也有可能被毁,聆心的血渐渐平静了下来,对着羽杨说道:“宫主所见极是。”
羽杨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好奇,把他的命捏在手里是什么感觉,这种诱惑确实很难拒绝。”
聆心眸光一闪,有些想不透羽杨到底在想些什么。
羽杨走到易风身边,说道:“易兄,取髓时会很疼,但你千万不能发出一丝声响,不然,老岛主要是醒了,可就没有办法了。”
易风点了点头。
聆心问道:“怎么不见离珞姑娘?”
易风莞尔一笑,“她一会儿就来。”
聆心微微皱眉,脚步声已经从身后响起,只见离珞缓缓走到了易风身边。
可是,聆心与羽杨的眉皱的更狠了,因为,离珞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一个戴着纱帽的人,他们当然知道那是谁。
聆心冷冷说道:“冷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壁秋说道:“小浅要我来。”
羽杨一愣,“小浅?”
“是的,是我让他来。”离珞说道。
羽杨和聆心显然有些不明白,为何离珞可以叫动冷壁秋。
离珞说道:“他是我父亲。”
羽杨和聆心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离珞说道:“他是药仙,由来他帮易风取髓,我很放心。”
羽杨和聆心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离珞已经宣布取髓之事将不再假羽杨之手了。
离珞说道:“他身上的蛊,我不会和你们计较,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杀人。”
这话里的他就是指冷壁秋了,但是如此嚣张的话还是让羽杨和聆心冷下脸来。
羽杨冷冷一笑道:“在碧灵宫放狠话的,你还是第一人。”
易风淡淡一笑道:“宫主莫怪,就边我这个师父也是经常被她噎的说不出话。”
离珞看着他,想起冷壁秋身上的东西,她真的很想杀人。
但是,这一切,冷壁秋已经说是他自取,就是有恨,她又能如何?
直到月过中天,莫殊才算熬不过睡意,终于睡熟了。
莫幽月试着唤了两声,确认莫殊睡的极沉,才轻轻推开门,门外站着易风,离珞,羽杨,还有大祭司聆心和纱帽下的冷壁秋。
莫幽月轻轻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五人依次走入。
莫幽月点了两盏灯,把不算狭小的屋子照得很是明亮。
莫幽月对着羽杨与聆心弯身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宫主与大祭司若能救了我父亲,沧月岛将与碧灵宫结永世之好。”
这个承诺就很重了,这比许多能看见的利益要强上无数倍,因为碧灵宫的声名实在不好,但沧月岛的声名又实在太好。
若是莫殊清醒着,怕是宁愿死了也不会愿意莫幽月许下这样一个承诺。
聆心有些动容,羽杨想起碧灵宫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想起莫幽月的洁净善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易风只是默然。
碧灵宫是不好,但是偏居一隅,也算不得太坏,沧月岛的人救死扶伤见义勇为都是常情,但碧灵宫的人,则是无利不早起。就算垂死之人,想要救命,也是要答应碧灵宫诸多条件,可能是要挖去此人一只眼睛,或者答应以身试蛊。因为条件总是先提出的,所以,碧灵宫就是再邪,也没有惹得武林盟前来剿灭。
聆心拨开莫殊的眼皮看了看,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脂质的东西,呈米黄色。
聆心捏了一个焚字诀,脂质的东西开始飘起一道若有若无的烟雾。初闻没有气味,再闻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羽杨指着旁边的榻,说道:“易兄,请。”
易风一只手解了上衣,露出那道跟红衣三老战斗时留下的从肩膀直到腰际的伤口,还有腰间被绝刀捅的那道刀伤,伤口刚刚掉了痂,新鲜的粉色肉还没有长成跟皮肤一样的颜色。还有断臂处那更加突兀而可怕的伤。
易风光着背趴到了榻上。
聆心与羽杨犹自有些心惊,他们不是没有看到过更加可怕的伤,但是他们没有见过受了如此多的伤,却依然能心怀阳光镇定从容如易风这样的人。
离珞微微皱了眉,她知道易风受的这些伤,除了断臂那次,其他的她都亲见了,但是,当这些伤集中呈现的时候,她很心疼易风。
莫幽月则微微笑了,虽然她的心很疼,但是,她依然对着易风微笑。
羽杨情绪有些复杂,说道:“不论是谁取髓,你不能服麻醉汤,也不能叫出声,老岛主如果醒过来,一切就都完了。”这话他在进门前已经说过一次了,可是当他看到冷壁秋拿起带着倒刺的针时,依然忍不住又说了一次。
易风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羽杨知道这是准备好的意思。
看着那支针被冷壁秋握在手中缓缓靠近易风的皮肤,莫幽月的心缓缓提了起来。
离珞取出一方手帕,弯身塞到易风的嘴里,易风看她一眼,莞尔一笑。
针猛的抬高三分,刺入。
易风咬紧手帕,额上青筋直突,身上汗如雨下。